作者：米悟空
字数：5600
图片：unsplash
我曾经以为你是我的盖世英雄护我周全，你却把我变成了钢铁侠刀枪不入。“没有你的差劲哪能衬托出别人的优秀”在别人那里是最打击人的话，在我这却成了唯一的奋斗的动力。
01辅导作业
朴女士是我如假包换的妈，用贤妻良母形容朴女士是不够的，整个复仇者联盟加一块都抵不上一个朴女士，战斗力爆棚。
现在的父母与孩子的状态是不写作业父慈子孝，辅导作业鸡飞狗跳，父母都扮演者家庭教师的角色，老师在学校上课，父母在家开小灶。
很荣幸，我也是那个被辅导作业的，我和朴女士的关系那就非常微妙了，我们俩写作业的状态用监狱里狱警与犯人的关系更为贴切。
一般狱警监工找个冬暖夏凉的地儿，搬个小板凳，手里捧着个保温杯，一口一口品尝冒着白烟的绿茶，看着手机读者报纸，时不时抬头瞟一眼犯人们有没有偷懒。
我写作业的时候，朴女士一般都是在打游戏，90年代流行黑白屏幕的小霸王掌上游戏机，最经典的游戏就属俄罗斯方块。
在我奋笔疾书学习的时候朴女士通常都是在玩俄罗斯方块，关键是她不仅不怕分散我注意力，还会把声音打开，时不时游戏机里还传出“真棒”“真棒”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们单位的你刘姨俄罗斯方块玩的可好了，能得一万多分。她很有耐心的，一层一层的吃分”朴女士激情的按着手柄上的几个键子。
“我就不行啦，我老是心急还贪心，我老是要多赞几层，等到来个竖条直接吃四层的分，这样得分高。可总是不尽人意，总是来这些没有用的破玩意儿”
而此时我真正用我那本不聪明的脑子背课文，刚刚记住两句话，又被她这番不咸不淡的经验分享给打断，脑子里的文字随着她的话也飘散在空气中。
“哎呀！你没看到我背课文吗？干嘛和我说话“我把这脑子不好使的怨气都发在了她身上。
“哎呦呦，自己拉不出屎，还赖地球没有吸引力了。你看人家毛主席，专门找人菜市场读书，人家还能成为领袖。”
“就你这样的，给你放到清华大学学习，你能学成个什么儿呀？真是没天理了，自己没能力还赖上旁人了。”朴女士翻着白眼儿说这。
“你就知足吧，我还看着你学习，你哥哥上学的时候，我都没看着写过作业，人家不是照样次次考第一？你就是脑子笨，要不是我看着你学习，指不定学成什么样呢？”
正朴女士在唾沫横飞的吐槽我，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我爸从门缝里漏出脑袋探进来问：“几点吃饭？我饿了。”
“还不是你这个败家女儿磨磨蹭蹭，写不完作业。”
“赶快写，写完吃饭，就你最能拖后腿。”朴女士瞪了我一眼。
她依依不舍的游戏机，伸腿用脚把拖鞋拖到脚下，拖沓走向了厨房，嘴里念叨着“真是欠你们一家老小的，又要让我看着写作业，又要做饭，累死我算了。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上你们”
哒哒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耳根子终于清净了。我也可以安心的假模假式的学习了。
“妈，我有一道题不会，你能不能过来看一下”
“妈，妈……你听见我喊你了吗？妈……”我拉着长音喊着朴女士。
“成天妈、妈、妈，你妈死啦。”朴女士不耐烦的推门而入。
腰间系着崩满油渍的蓝白相间的围裙，手里拿着挂着菜叶的铲子，让我脑子里浮现出包租婆叼着香烟，顶着一头卷发，在楼下喊：“收房租啦”的形象。
我赶紧晃了晃脑袋回过神“妈，我这道题不会，不知道怎么写。”
“我跟你说，我上学的时候就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要不是高考发烧了，也不能区区在这个小地当个医生。怎么也是可以在北京做个教授。”这句话我好像听到过不止800回了。
我撇了撇嘴，不耐烦的说：“你就给我讲题就行啦。这道题我不知道什么意思。”
朴女士边看题边吐槽七扭八歪的字：“我用脚丫子写，都比你写得好。你肯定是上课没有听讲，不知道一天在想些什么，别人家的小孩天天回家不是拿奖状就是得100，有的人就命好摊上个好孩子，我怎么这么命苦摊上你这么个玩意儿。”
看了一会她，猛然一惊：“呀！我的菜糊了，你真是我的扫把星，这题问你爸”
然后又提着她的挂着菜叶的不锈钢铲子，两秒之内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了。
我提着作业本去找正在看球赛的老爸，唯唯诺诺的说：“我有道题不会，你给我讲一下。”毕竟求人办事，硬气不起来。
“去去去……去找你哥，比赛正激烈呢。哪有时间给你看题。”
我就这样像踢足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关键是谁也不想接下我这颗臭球一脚射进球门。
“我写完啦。你要不要给我检查一下”我拿着作业本进厨房探着脑袋问朴女士。
“检查什么检查，考试的时候谁给你检查，自己去检查，都弄完了把书包和作业收拾好。明天上学拉下了东西，可没人给你送。”朴女士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奋战在她的美食当中。
02耍小聪明
就这样我的学习在我这样坚挺的坚持了一学期，别的同学的成绩是稳步上升，我的成绩是稳步下降。
不过朴女士也有积极的时候，她是医生，没有周末。所以周末的时候尽量不让我闲着，会给我买一堆卷子，让我徜徉在题海中无法自拔。
不要误会她是想开了，觉得我还有救，可以再努力一把，她给我留卷子只要没有空白的地方，就连看都不看一眼。奈何我当时还很弱小，无法用我的体力与精神和她抗衡。
我只能在不情愿又不敢反抗中苦苦的挣扎，后来我发现了bug就是她没有把卷子的答案拿走，我的卷子就俨然从汲取知识变成了抄袭练字的作用。
很快朴女士就发现了我的小九九，好巧不巧，朴女士一天心血来潮检查我的卷子，结果发现我的我的答案和后面的答案一模一样，就连那个“略”都没放过。
当时少不更事，不知道略就是省略没有的意思，还想这么简单的题，就一个字的答案还值得拿出来给人做。还嘲笑出题人，题目写几十个字，就为要一个字的答案，傻不傻。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眼就识破了我的拙略伎俩。从此我又陷入了学海无涯苦作舟的挣扎当中，我就是上天派来和朴女士作对的。
一天做题我偶然发现我们家的纱窗可以打开，以前朴女士可能怕我想不开跳楼，没告诉过我这个纱窗打开的方式，连窗户都不让我碰一下。
就是这个偶然趴在窗台写作业的机会又让我转了空子，我又发现了逃避写卷子的方法，纱窗一开，把卷子像外一洒，卷子就随风飘走了。
我怕卷子落在院子里被朴女士发现，还特意站在窗前确定了卷子飞远了，卷子的飞走也就把我的心带走了。我开心的跳上了床，开始我的春秋大美梦。
待朴女士回来我就撒谎说，我在窗台写卷子，写完我就上床睡觉了，起来卷子就没了，我找了半天没找到，我还硬生生的挤出虚假的泪水，骗取朴女士的同情。
后来不知道是朴女士发现了我的谎言还是觉得我无药可救了。后来她就不再我学习上浪费心思，浪费钱，我能写好作业老师不给她打电话告状就谢天谢地了。
03考试落榜
终于熬到考试，不负众望，我刚刚及格。考试卷子还要家长签字，这薄薄的一张卷子，仿佛给身体里灌了铅一样，我艰难的拖着两条腿向家的方向蠕动。我想象好无数种我把卷子拿给朴女士的情景。
第一种：朴女士良心发现，温柔的对我说：“没关系的，我们重在参与，这次考不好，还有下次。我相信我的宝贝是最棒的。”
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浮现的那一刻我就晃了晃脑袋，除非火星撞地球，朴女士怎么可能这么温柔的对待我。
第二种：朴女士看见成绩单恶狠狠的看着我，拿着皮鞭沾凉水，把我痛打一顿，然后她痛改前非耐心的辅导我分析卷子为什么会做错。
10分钟的路程，硬是让我走出了一个世纪的感觉，就是这个一个世纪，我却觉得一转眼就到家了。无数的电视情节在我脑海里划过，在进到家门的那一刻我想到了绝妙之计。
我想回家先大哭一场，我小时候就发现我有一个超能力，即使不想哭，只要我酝酿一下就能哭出来，这样朴女士也不忍心责备我。
哐～随着门声一响，朴女士又拿着她那不锈钢的铲子，在她那围裙上下摩擦擦着手上的水渍。对我说：“成绩出来了没？看看你这次的成绩能不能把我的心脏病吓出来。”
我磨磨蹭蹭的拿出成绩单，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感觉世界都是安静的只有我的心跳声音，递给她成绩单用蚊子的声音说：“老师让签字，后天拿寒假作业的时候交上去。”
我万万没想到朴女士拿到我成绩单的时候发出一连串的嘲笑的声音：“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就不是学习的料，你是怎么蒙的还给蒙及格了，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呀。”
原本想痛哭一场，眼泪都已经在眼角马上滑落下来了，愣是被这嘲笑的声音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懊恼的说：“马还有失前蹄的时候呢？人哪有不失利的时候？这次没考好又不代表永远。”我气急败坏的甩着书包进屋。
“你还马失前蹄？你也没有成功过呀，你这种人的存在就是意义就是衬托出别人的优秀。”朴女士扯着脖子跟我喊。生怕自己声音小，我听不到。
一个寒假我都笼罩在朴女士无情的嘲讽中，我暗暗发誓：“下学期一定好好学习，真的把你心脏病吓出来。”
04抢夺压岁钱
朴女士的讽刺不仅说给我听，还乐不思蜀的把我的事迹传至千里。过年免不了走亲访友，讨厌的三姑六婆免不了问我：“小宝，期末考试考的怎么样呀？”
每次我都耷拉着脑袋尴尬的说：“不算太好。”
他们总是尴尬说：“没事，一次没考好不算什么，下次继续努力。”
这时候朴女士总是会跳出来说：“什么考的不太好，根本就是差点没及格，她是对不太好和不好有误解。”
“没事，小宝长得好看，以后靠脸蛋儿吃饭。那明星能赚好多钱呢。”
“呸，就她还明星呢？狗屁不是。”朴女士又来恶补一刀。
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靠脸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长得怎么样，但是我知道这肯定是个好话，反正不是一文不值，心里美滋滋的无视朴女士的话。
过年能收压岁钱，是我对这个悲惨的假期唯一的期盼，就盼着能在这黑暗的假期有丝丝光亮。中国收压岁钱都是有仪式感的。都是在大人们虚伪的推推搡搡、吵吵闹闹中伴随着及假意的不情愿中收下的。
当时普通人家都不富裕，所以给孩子的压岁钱并不是很多，大多都是50、100元。这都是从平日里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钱，在这一天要散发出去。都是你送我我送你，兜兜转转到各家旅游一番。
孩子多的就会占点便宜，有时会多收50、100的，过年图个乐呵，大家也就没有人计较到底自己出去的多还是回来的多啦。
“哎呀，不要、不要。你这是干什么呀。”
“这是给孩子的，也不是给你的，也不多，给孩子买点吃的。”
在这样的嘈杂的推搡中我还要时不时的看着朴女士的眼色。“收下吧，快谢谢大姑。”
话音刚落我就以掩耳不及盗铃只速把钱抽到自己手中，不忘礼貌的深鞠一躬“谢谢大姑。我一定好好学习，长大报答大姑。”
我就是知道，生活没那么简单，人性要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我的这一丝丝的曙光又被朴女士给切断了。
朴女士在推推搡搡的送完钱后，没有忘记上我这来敛收财产。这一张张百元大钞还没在我这捂热就看见朴女士不怀好意笑眯眯的向我走来。
“拿出来吧。”朴女士在空中晃动着她的手臂，
“这些都是给我的。凭什么给你。”我气急败坏的说道
“放屁，没有我送出去的钱，谁给你，真以为自己是香饽饽了。赶快给我，别逼我动手。人多给你留情面，别给脸不要脸。我还要用这些钱给你交学费呢？哪哪都是钱。”
当时已经义务教育了，上学只有几十块钱的学杂费，各种练习册卷子的钱。我奋力挣扎：“义务教育，哪来的学费。”
朴女士看我誓死不从，改用抢，幸亏我机智，自己偷偷留了200块，不然真的是血本无归。朴女士高兴数着自己的战利品。突然转向我。“还差200呢？”朴女士就是有独门绝技，这么多亲戚，她是怎么数清楚的到底有多少钱的？
我誓死捍卫我这私藏的200元，说什么也不肯交出啦。朴女士拿我没办法，过年活多，没时间和我在这磨洋工。“你等回家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05反转逆袭
我要报复朴女士，我要用双百来嘲讽她。在家没有人能帮我学习，我花钱找能帮我的人，我很小就明白花钱办事的道理。
所以我用偷留来的200块钱去交了补习班，当时的补习班很便宜，一个月才50块，现在想想，当时真的是良心教育。现在100块一小时，都找不到正经的名师。
因为我私藏的200块，朴女士也就断了我的财路，不给我零花钱。开学之后我就奔波在补习班，下了课我也回家预习别的课程。
朴女士得知我报了补习班还不忘挖苦我：“你已经没希望了，不要浪费我们家的财产，你上补习班的钱，够我们全家吃好几个月肉的。吃肉还能长身体，你去补习班，钱就打水飘了，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我没有搭理她的话，没有了经济来源，我也不能和小伙伴出去玩耍，只能没黑没白的学习。可能上帝也看我可怜，在几个月的奋战之后的期末考试，我拿了双百分。
轻快的飞奔回家，我要把我这卷子甩到朴女士的面前，牛逼哄哄的听着她夸我。我飞奔回家，同样10分钟的路程，我却又觉得她如此的漫长，干跑也跑不到家。
这次我没等朴女士问我，我就把卷子甩在了饭桌上，一言不发，等待朴女士的夸我。我站在厨房，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她夸我的话。
着急的说：“你没看到我回来了吗？”
“怎么你是什么国家领导吗？你回来我还要慰问你？你不向我请安，我没责怪你就好不错啦。别在这里爱我的眼，赶紧滚回屋里去。”
“我们考试了，成绩出来了，要签字，你看一下。”
“你能考什么奶奶样，钱不签字还不都是一个样，烂泥扶不上墙。”
朴女士咣当一下放下手中的碗，憋了一眼我的卷子，看见明晃晃的双百分。我期待她的夸奖。
结果她说：“果然还是遗传了我一点点的基因呀，这双百还不是用我们家的钱换来的，果然钱是个好东西。”随便签了个名字，就推到一边去了。
“赶紧洗手吃饭，区区一个一百分，离考大学远着呢，别得意。”
这一次又是朴女士完胜，我知道凭我的力量我是干不过金刚不坏之身的朴女士的。拿回奖状的那天我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了斗志。
把奖状随手一扔，任他飘落在角落之中。第二天却在我们家一进门最明显的地方，看见一个精美的奖状里面放着我的奖状。
后来听人讲，朴女士逢人就讲，我们家小宝随我，考试考了第一名，就是学习的料，以后就是北大清华的料，但是对我却绝口不提一个字。
古有棍棒出孝子，与朴女士的教育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在我考不好式的时候讥讽但不责骂是怕我心里难过，在我私藏压岁钱不追究是培养我的支配能力，在考试得意之时不夸奖怕我掉以轻心。
爱的表达方式并不一定是甜言蜜语，有些爱藏在那些讥讽刺激中，那个世界上最爱的你人，明白这就是让你最好的成长方式也是最适合你的方式。
每每回忆起朴女士的另类教育，我常常想，如果没有她的独特的秘方，我如今或许还是那个遇事就逃脱，没有梦想，随波逐流的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