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卿知否

Cover From Andrea Pun

方大同《红豆》

陈尧说,如果可以,她想在出生的时候遇到冯粒,那样就可以陪她听一辈子的的红豆,看一辈子的细水长流。

方大同那首《红豆》响起的时候,陈尧正坐在北方的一家咖啡馆里。窗外飞雪漫天,她闭上眼睛,听着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在耳边响起,暖暖的温柔,像是回到了当初与冯粒相遇的日子。

初见冯粒的时候,是在教室门口。白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外套,脚上登着一双马丁靴,简单的装扮却衬得这个白净的短发女生多了一股男孩子的英气。当时天空正飘着雪,细细的雪花顺着风洒落在她的黑色的外套上,愣是生出一种出尘感。

只见那人用指尖捻起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留下一行娟秀的字:冯粒。陈尧心里嘀咕:这便是她开学两个多月都没见过面的神秘同桌。

南方的冬天,永远透着一股阴冷的湿气,冯粒坐在陈尧旁边的时候,外套所带来的寒气让陈尧打了一个冷颤。她拿过保温杯,就着里面的热水,喝了一口,继续低头做她的题。

陈尧本就不是一个能短时间与人热络起来的人,冯粒当然也不是,所以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相处着。陈尧无聊的时候便倒在桌子上听歌补眠。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着,直到老班找她才打破了这个僵局。

老班的意思很简单,冯粒之前生病没上课,陈尧作为她的同桌兼学习委员,有义务帮她补一补。

所以,当陈尧把笔记本递给正在埋头啃书的冯粒时,冯粒一脸惊讶的看着她。陈尧看着那人睁大的眼睛,像是无辜的小猫,那股不情愿的感觉突然消失了,连带着语气都变得软了:“那个,老班让我帮你补功课,这是我的笔记,你先拿回去看,不懂的问我”说罢便不再理会冯粒,继续塞着耳机趴在课桌上补觉。当陈尧醒了的时候,整个教室只剩她和冯粒。她转过头,夕阳打在冯粒身上,细长的睫毛,清澈的双眼,白皙的皮肤衬得她略微发白的唇带着些许的粉嫩,那握着笔的修长手指,让陈尧觉得,这样的冯粒很是撩人。冯粒感受到旁边热络的目光,循着她的目光回望过去,带着抱歉的语气说到“你醒了?对不起,我还没看完,你要回去了吗?”

陈尧看着冯粒微红的耳根,突然来了兴致,心想或许这个差事也不是那么差。他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放在冯粒的笔记本上,饶有兴趣的望着距离她不过二十公分那双灵动的眸,盯着那薄薄略微发白的唇,轻声说到“我不急,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我等你”说完便扭过头去沉浸在音乐的海洋里。眼神时不时瞟过身边伏案的冯粒。

“恩”冯粒转过头,誊写着她的笔记。那一刻,陈尧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尝到了麦芽糖的味道,甜甜的。

那天下午,直到六点半清教室的时候,陈尧才与冯粒离开。傍晚的马路上,灯光亮起,昏黄的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冯粒回过头看着陈尧“你不回家吗?”陈尧挠了挠头看着她说“我顺路,再说了,你是病人,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回去,出事了怎么办?。”冯粒眨巴着眼看了看她,想说些什么,但始终没有说出口,便也就随着他了。

就这样,陪冯粒做题,给冯粒讲题,送冯粒回家,看着冯粒卧室的灯亮起,再转三条街回到自己家中。俨然成为了陈尧每天必备的功课。

白天,冯粒做测验的时候,陈尧就趴在课桌上面看着她,冬日久违的阳光洒在陈尧的脸上,暖洋洋的,不多久她就睡着了。冯粒也不叫她,等着她醒来。

陈尧喜欢给冯粒讲题,有时候讲着讲着就开始说其它的趣事,说到高兴处便手舞足蹈的比划,这个时候冯粒总会在旁边看着她,跟着笑,眼神温柔似水。     

很多年后,陈尧才明白,早在那个时候冯粒对她的温柔就已经超越了友情的界限,可是当她明白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走到了尽头

陈尧说和冯粒在一起的感觉就像夏天她偷偷在外面吃的红豆沙冰,虽然冷冷的,但是吃起来甜甜的,满口都是红豆的香味。

圣诞节来临的前一天,陈尧在冯粒家的楼下,就着昏黄的路灯,牵了她的手,她说“冯粒,明天圣诞节,我要给你一个惊喜”紧接着,陈尧飞快的抱了一下冯粒,转身跑了。那天陈尧觉得,那冬日的冷风打在她的脸上亦如春风般柔和。

所以,当她带着第一份亲手包扎的圣诞节礼物,在教室里等了冯粒五节课的时候,她开始担心了,这种担心持续到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她在路上截住了回家的老班。老班告诉她,冯粒心脏病复发在县医院502室。

当她辗转来到医院的时候,冯粒正躺在病床上熟睡,旁边坐着一个四十来岁,头发花白的女人,从眉眼能看出来,是冯粒的母亲。

冯妈妈看到她的时候,并没有惊奇,只是悄悄的合上门,拉着她的手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冯妈妈说:粒粒很懂事,看得出来,粒粒一直都认为是自己的病拖累了她,直到前段时间,粒粒回家告诉她,她在学校有了一个好朋友,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生,每天都会给她补习功课,送她回家。粒粒每次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停止过,她从来没看到有谁能让粒粒那么开心。

陈尧把包里礼物递给冯妈妈,说“阿姨,这是给粒粒的圣诞礼物,今天太晚了,我得回家了,之后再来看她。”

当陈尧第二次来的时候,冯粒正在吃药。她皱着眉头,的把那些药一颗一颗往嘴里放。陈尧伸手从书包里摸出一颗糖,在冯粒吃完药的时候,递了上去。冯粒看了看她手中七彩包装的糖果,又看了看陈尧。

“别看,不是给你留的,这是今天吃剩的,就这一个了”说着把糖果塞在冯粒的手中,准备掏出课本做作业,谁知课本一带,哗啦啦的一书包糖果掉了出来,有奶油味的,还有水果味的。陈尧脸上挂不住,刷的一下,脸红了。冯粒开心的笑着。那笑容灿烂得像阳光,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自那以后,每天放学,陈尧都会背着书包,里面放着糖果。穿过天街,搭上240的公交车去医院陪冯粒,告诉她那些在学校里的趣事:什么数学老师的那一缕头发从他头上的地中海上掉了下来,某某和某某谈恋爱被老班抓住了,全班最皮的那个男生,把前座女孩子的头发剪了,等等等等。她手舞足蹈的讲着,冯粒就坐在床上跟着她笑。夕阳洒在地板上,红彤彤的,像冯粒笑红了的脸。

陈尧后来跟人说“那个时候的冯粒眼里有一汪清水,在她笑起来的时候,里面有微波荡漾,那种柔,让我有种溺死在里面的冲动”

时间一天又一天过去,那天,她像往常辗转到了病房的时候,却没看到冯粒。一旁的护士姐姐和她说,病人昨晚突发心脏病,被家人转走了。

没人知道她那天是怎么回家的,自那以后,她一直没等到冯粒的消息。

她依旧上学,睡觉,放学,好像回到了当初冯粒没有出现的日子,又好像所有关于冯粒的一切,都只是她所做的一个梦而已。

一个月后,老班叫她去办公室给了她一个白色的盒子,说是冯妈妈送过来的,是冯粒给她的圣诞礼物。

陈尧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圆形的白色mp3,她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冯粒温柔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尧尧,当你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可能已经离开了,我从来没有奢望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当你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上天对我是多么的眷顾。其实,早在圣诞节前夜你抱着我的时候,我就想对你表白。可能是上天觉得我太贪心,所以让我失去了这个机会,尧尧,谢谢你陪我走过生命中最后时光,遇见你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意外”

接着,方大同沙哑的:嗓音在耳机中缓缓响起

还没好好的感受

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

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着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

天长和地久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还没为你把红豆

熬成缠绵的伤口

然后一起分享

会更明白相思的哀愁

还没好好的感受

醒着亲吻的温柔

可能在我左右

你才追求孤独的自由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只看陈尧,已在不知不觉中,哭成了一个泪人。

那后来,陈尧的日记本里多出这样一段话:

  佛说:人生八苦。而这八苦中,我只恐一苦,便是那求不得:求不得上天延你寿命,求不得与你长相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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