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南京一篇佛系作文《藏在角落里的我》走红,来自一位三年级的小女生。不得不说,她的自我认知比很多成年人都要健康和诚实。文章里她说到“渐渐发现这个社会是会削减人类的。”因为中考,高考会定义一些“没用的人”,而这些人仅仅是因为才华还没有被绽放。她坚持自己只要当一颗墙角的小花,宇宙的一粒尘埃,一个平凡却拥有的芬芳和快乐的自己。很可贵的是,它强调了“我只要快乐就好,在角落里也一样可以绽放”。
高晓松提出教育女儿其中一个重点是“如何在不成功的人生随遇而安“,如何能做到呢?需要多学多干一些“没用”之事。他认为任何动物最主要的区别在于,动物每做一件事都是有清晰的目的,为了生存或者繁殖。而人类作为进化的高等动物,就需要做一些不具备有功利目的性的的事情,比如艺术和精神修养,学会爱与等待。
作为一个父亲,他认为孩子是带着剧本来投胎的,父母不能决定孩子的人生之路,漫长的一生,他更加无法安排一生的顺境给她,所以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随遇而安,不管遭遇到什么样的逆境,都能坦然面对,不怨天尤人,有积极的心态去心安理得地度过漫长的人生岁月。
做为普通家庭的家长,我们不管是在职还是全职,几乎都竭尽全力给孩子最好的养。不管是在金钱上还是精神上的投入,中国父母的“牺牲值”都非常高,学钢琴为了上名校可以加分,学舞蹈为了培养上台的自信,学乐高为了锻炼思维,更不要说语数外的补习班,每一种兴趣班背后都绑架着孩子的“成功值”和明确的目的性。而毫无功利性目的地去做一件有趣的事情,比如草地上观察一只虫子如何爬行,在小溪边的泥地里抓小鱼,仰望天空飞机穿过云层留下的痕迹等等,反而像消失了的上个世纪的事情。
让孩子和自然产生连接,有利于他们去理解更广意义的生命,培养真善美的情怀,内心更宽广和温和。英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威廉布莱克广为流传的一首诗歌《一粒沙子》写到,“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无限置掌中,刹那成永恒”,每一个存在都是宇宙中很渺小的个体,但即使渺小也有它闪耀的生命力,在他们或长或短的生涯里,找到自己的生命节奏静待花开,即使没有芳香角落里的一朵苔米之花,也有它完整的生命旅途。牡丹有牡丹的归途,苔花有苔花的归途。
帮助孩子去理解生命价值的多维度,比帮助他走一条成功之路更加重要,不至于在遇到挫折的时候,走向生命的另一个极端。我们不否认成就人生高度的重要性,但是没有人能保证孩子一定会成功或者可以长久地成功,即使成功了会不会拥有幸福快乐的人生,所以让他拥有随遇而安,乐观积极的态度才显得如此重要。顺境时感恩谦卑,逆境时乐观积极。甚至在长期的逆境时能活出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和坚韧性,这样我们才放心让孩子飞远,并且相信在任何境遇之下都能把控自己的人生。
每每听闻中国海外留学生的自杀事件,都觉得很惋惜,父母背后十几年的付出,孩子十几年的拼搏,成为天之骄子,但这样的孩子往往背负着比普通孩子更大的压力,“万一我灰溜溜地回来,一事无成怎么办?”,“学业压力很大,却没有朋友可以倾诉和相互支持,内心越来越灰”,而父母那一边永远都是“你好好学习,不要牵挂我们“,把最后想哭诉的想法吞进肚子里。
希望自己的价值得到认可和追求成功,是普遍的想法,并没有错。但是要避免这种单一的自我价值评估体系,否则当失败来临,自我价格受到威胁,便会容易陷进自我否定和产生消极的念头。如果失败意味着对自我价值的否定,那么今天对压力重重的孩子们最大的帮助,不是劝他们想开一点,或者更加努力一点,而是让他们在成功之外认识自我的价值。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有生命的价值,如果不是因为成功,那一定是因为别的什么。给他们经历失败挫折的机会,接纳失意沮丧的情绪,从中成长坚强起来,从中认识自己的弱点和局限性,接纳自己,成长自己。
每个人都会感受到生活中有两股力量,一个是外界如何评价自己,另一个是我自己如何评价自己。外界的评价更多是依赖于你的社会地位,工作属性,金钱地位来作出。如何在这两股力量中取得平衡或者互补,是人生中重要的课题,当外界不足以给我们欢呼和掌声的时候,如果我们的内心是光明和跳跃着欢欣,希望的火种的时候,我们依然可以满怀热情地生活,比如学会给予爱和获得爱,学会善意和获得善意。
我甚至觉得,对生命价值而言,自己对自己评价意义更加大于外界对自己的评价。《无声告白》曾经让我泪流满面,父母与孩子的关系,即使东西方文化有差异,都有着相同的地方,很多时候,父母一厢情愿地把梦想和荣耀得追求,嫁接到孩子的身上,小说的最后,孩子以死向父母告白她的沉重,无奈。“家庭,有时候会是一个以爱的名义设置的牢笼,其恐怖在于,门上无锁,你却不敢推门而出,只能咆哮的接受一切爱的安排,直到最后溺亡其中,或是被时间所离散。”书里面最后提到那句“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得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像一道刺眼的白光,我们在短暂的晕眩之后,放佛脑海中回放了一遍前半生的影像,每个人都能体会到当中的味道。
虽然这是一本小说也有着特定的时代背景,但是,对现在的父母还是由很深的启示。某种意义上来讲,每一个自己认为自己是美好的珍贵的,才会对整个社会有积极的意义,这样世界才是美好的。
复旦大学骆玉明老师对进入复旦大学的学生的第一堂课,提出“你们要学一些有用的东西,也要学一些无用的东西,有用的东西帮助你们谋生,无用的东西使你们终生快乐。”无用的东西能够在你人生遇到高低起伏的时候,成为你情绪宣泄的渠道,并且让你在其中重拾人生的信念,穿越黑暗之后,依然对生活饱含热情和期待。
孩子不是我们的投影,不是我们勾出什么线条,就会呈现一幅理想中的画,他是带着自己的剧本来到这个世界。顺境也好逆境也好,有些黑暗必须由他们独自穿越,独自去摸索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路,为人父母,我们始终希望他能够热爱自己热爱生活真诚地对待生活,愿他经历河山,依然觉得人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