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丢了十年的小媳妇回来了

章一 野丫头

    “司老头,你要我哥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孤女?你怕是年纪大了,不灵光了吧!”

  司府宅院里,传来二公子的破音大叫。

  “你又胡说些什么!”司昭气的一拐杖落在着大吼大叫的孙子身上。

  司景离疼的哀嚎几声。

  不过,也不怪他的惊诧。兄长相貌才情连圣上都是夸了再夸的。怎可娶一个偏偏是一没家世,二没才情的乡下野丫头。

  司府老宅位于龙阳城,可算是顶顶尊贵。

  出了个皇后娘娘,又管辖着八大富商家族,同时独包了皇家一切的衣食住行。

  可兄长娶一个山间女子?他听了愤愤不平,哪能接受?

  “哪叫素未谋面?你是当初年纪小不记得了,那丫头本就该在司府,若不是下人看管不当,叫之被拐子卖去了乡下,景熠和丫头早已成亲,我曾孙子都能随地跑了。”

  丫头父母是为救司昭才离世的,临终前把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他。那时,卿丫头还是被抱在怀里的襁褓。

  他更是在恩人弥留之际,许诺把卿丫头当做亲孙女那般护之成人。

  实际上,他是当孙媳妇养着,别家小子哪有自家小子知根知底。

  可就在萧卿五岁那年,却是丢了。

  如今十年过去,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那野丫头可配的上大哥?”他们司府向来没有什么门第之见,可一村姑,司景离觉着,着实粗鄙不堪,难担司家儿媳一任。

  “张嘴闭嘴的野丫头,那是你卿姐姐!”司昭怒了。

  “我是认准卿丫头当孙媳了,你若多言,去祠堂跪着。”

  司景离恨恨把言语吞进了肚子。

  司老爷子这才看向餐桌上从未发出一语的司景熠。

  卿丫头走丢那一年,司景离也才四岁,而司景熠却已七岁,想必是有记忆的。

  “景熠,你看如何?”

  只见少年目光淡淡掠过一直向他挤眉弄眼的司景离。

  少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可。”少年神色自若。言简意赅。

  记忆里萧卿的模样愈发的模糊,只隐约记得她赖在自己身上撒娇喊着买糖葫芦。

  如今萧卿找到,谈及婚约,他也觉得本该如此。

  他不懂的如何对待即将到来的人。

  微皱的眉渐渐松开,大抵就是放心尖当妹妹疼便是。

  听到想要听到的,司昭满意的不得了。当下唤小厮取了酒来。他酒量并不好,却是个爱喝的。抿了一口,口感上好,齿颊留芳。

  “我盼啊盼,盼了十年。人也老了。好在把她给盼了回来。”念及此,眼中泪光闪动。一抬头,一口喝了杯中的酒水

  满是释然与欢喜。

  “我犹记得,你曾背着她满大街的跑。不是去看戏班子,就是领着她去买糖葫芦。”

  说着,音调降低。“你可能忘记了。”

  司景熠不敢让他多喝,见他还要伸手再倒,直接把酒坛子拉到边上,不让司昭碰。

  “大夫怎么说的,需要我称述一遍吗?”多大年纪的人了,还需要时刻提醒着。

  司昭眼瞧着刚到手的酒被抢了过去,痛心疾首却又无何奈何。心在正不满呢,想甩筷子直接不吃了。就听少年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有忘记,还记得。”还记得有那么个人爱吃糖葫芦,娇娇软软的霸道极了。

  大丫是于母从伢婆子那足足花了三两银子买的。于家穷的很,家徒四壁不说唯一的儿子又是摔坏了脑子。

  就这么一个儿子,于家家底薄,唯恐好人家不舍得将女儿嫁过来,咬着牙,卖了几亩地愣是买回来一个像观音菩萨座下的小仙童。

  大丫如今十五了,从小仙童蜕变长大,于家商量该是好好操办傻儿子的婚事的时候了。

  说来也是她福大命大,被傻儿子推到河里,捞上来还有气。

  于母舍不得花银子叫郎中,每日姜汤将就灌着,旁人都说活不了。

  可大丫硬是扛了过来。

  休息不到三日,身子尚且虚弱,于母就使唤她下地做饭。

  把粥熬好了,又在于母的骂骂咧咧下抱着一笼换洗的衣物,气喘吁吁的去溪边洗衣。

  “大丫,来这边。”隔壁刚过门的新媳妇舒娘拿着捣衣棒指了指身边的空位。大丫性格古怪,只有舒娘对她颇多照顾。

  如今的天气还略带几分凉,大丫一下水,就冷的一个激灵。

  她身上的衣裙是于母旧衣改的,缝缝补补,也不知穿了几年。

  舒娘心下怜惜。

  “又没吃吧?”

  大丫浑然不在意。

  “她怎会舍得我糟蹋她家粮食。”

  舒娘叹气。

  “我给你留了两个馒头,你先将就着,没吃饱哪有力气洗衣裳。”

  舒娘得知她醒了,就料到于母定会让大丫干活。她命好,相公疼她,婆婆也明事理。见她留馒头要给那个可怜兮兮的大丫,二话不说,又去蒸笼里拿了一个,让她带上。

  大丫饿的不行,往前舒娘给她吃食,她都会拒绝,情愿去挖树根吃也不愿欠人情。

  可现在,她接过一个馒头,还温热着。

  “嫂子,我真的活不成了。”

  舒娘明明没大她几岁,却比她高了不少。大丫顿顿吃不饱,这几年都停止了长个子。

  听她带着哭腔说活不下去了,舒娘心里不是滋味。

  干巴巴的安慰她。

  “胡说些什么,自从你落水我就觉得你不对劲。”

  “你卖身契还在她手里攥着,你能去哪儿啊?大丫,听嫂子一句劝,嫁给阿福等为于家添了儿子,你日子就好过了。”

  可阿福是个凶悍的傻子。舒娘说着说着,也就没了声。

  手里也停了动作,把大丫后颈的衣领理了理,却看见一条红痕。她不敢置信的撩开大丫的衣袖,新伤旧伤,堆叠覆盖。

  “她打的。嫌弃我吃得多。”大丫没哭,讽刺的笑了。

  好好的女儿家让于老婆子糟蹋成什么样了。

  可那也是人家家里的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干涉。

  只能劝,“大丫,你好不容易留着一条命,是老天怜惜你。这日子熬一日是一日,总能熬出头。”

  大丫摇头,她都死过一回了,如今还怕什么。

  “我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为何要忍。”

  她这是想跑?舒娘不再说话了,她一直明白这个女孩的倔强。叹了口气,把另外一个馒头也叫到大丫手上。

  “嫂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大丫不爱说话,但她知道舒娘是个好人。

  “我今晚就去偷卖身契。若是被抓了,嫂子只当不知道这事。大不了一顿毒打,总之是命。”

章二 找上门来

    告别舒娘,大丫晾好了衣服,这会儿,于母正在一边伺候傻儿子喝粥。

  见大丫站在院子里,心中不悦。把她叫了进来,直接甩脸色。

  “怎么,不乐意做于家的媳妇?”

  “一天到晚也不见你给个笑脸,我家是缺你吃的还是穿的?”

  于母扔下碗,将筷子重重地在破旧的木桌上一敲。一双眼睛像是能喷火似的,死死的瞪着大丫。

  饿极了的傻子春福,见母亲没在喂他,又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了饭菜。

  汤汁洒落一地,于母这会哪来得及骂大丫,忙给春福倒水。

  “儿啊,慢点吃,都是你的。”

  阿福可能又去爬狗洞了,浑身脏兮兮的,那只抓菜的手黑的像是在墨汁上染过一般。

  他却浑然不觉,嘴里塞的满满的,还腾出空来舔着手指。混着污垢的味道他也吃的有滋有味。

  这样吃饭,迟早噎着。大丫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挪。

  果然,春福这会眼睛瞪的死大,难受的用黑手扣住脖子,嘴巴里发出一串叽里咕噜。

  吓得于母不知所措。刚要大呼一声我的儿啊。

  就被春福嘴里嚼碎的饭菜喷的满脸都是。

  我滴娘啊。呵,报应。

  于母也不嫌弃,胡乱的用袖子擦擦,再次嘱咐傻儿子慢慢吃。

  “大丫,我花了银子买的你,那你就该当牛做马报答我。本本分分的嫁给阿福,给他生几个儿子,我也不会苛刻你。”

  吃饭的春福这会愣了愣,呆呆的放下筷子,嗓门儿大的很。

  “娘,我要儿子,我要儿子。”说着去扯于母。

  “好好好,过几日让大丫给你生啊。”

  准备今晚就逃路的大丫……

  于母见她愣愣的待在一旁,气不打一处来,眼不见为净,打发她去把今日掰的玉米给处理了。

  一头搓着玉米粒,于家不把她当人看,这些年,她起早贪黑干的活够多了。

  于母喜欢把贵重的东西藏在床底下的盒子里,她的卖身契是不是也在那里?

  孤注一掷,再差也不会比在于家差了。万一离开这里,便是新生呢?

  大丫想要开心就笑,难过就哭。而不是跟着于家屁股后面转,活的压抑没有自我。

  往后日子里,只要能吃饱饭,她就知足了。

  正想着,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站起身来,刚想去开门,却见一帮人破门而入。

  然后,她死活也没有想到,那三四个人像看金子般盯着她瞧。

  领头妇人打扮的中年女子泪眼婆娑,声音里藏着哽咽。

  “老奴终是找到您了,老奴就算死了也能瞑目啊。”

  于母听见动静赶来,被眼前的阵仗吓坏了。佯装镇定。

  “青天白日闯入我家,你们是谁?”

  其中一男子,拿出一画卷展现了开来。

  “画中之人,你可熟悉。”

  于母眼睛一下子张大,看着画中女娃子穿着红色夹袄红裙,是幼时大丫无疑。

  那件衣服布料上佳,如今还在她床底藏着。

  那人见于母不说话,又道

  “你又可知如今站在你身后的女子是谁?”

  于母一双眼睛变得通红,大丫的家人这是找来了?

  可大丫是要嫁她儿子的。

  “她是大丫,是我卖地卖田花了足足三两银子买了的,不日后,就是我的儿媳,我管她之前是谁。我手里有她的卖身契,上头盖着官印,你们乱闯进来,找我要人,真当我不敢报官不成。”

  说着一只手死死的禁锢着大丫的胳膊。

  力道真大,大丫眼泪莫名的掉了下来,像日了狗似的时候,收也收不回来。

  她用力甩了几下也没甩开。

  “荒缪,司家老爷子心心念念的孙女,圣上夸赞的第一公子,如今司家大公子未过门的夫人,何时成了你的儿媳?”

  拿着画卷的男子,上前擒住于母的手腕,于母嗷嗷叫痛,自是松开了对大丫的禁锢。

  大丫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泪眼婆娑的妇人一把搂在了怀里。

  大丫不喜欢和旁人这般亲近,微微挣扎抵抗。

  那行人说了什么司家,于母就不对劲了。

  等他们摸出一百两银票说要带大丫走,于母乐颠颠把卖身契递给温氏。

  温氏转头又交到大丫手上。于母还喜笑颜开的要送她出门。

  一百两啊,可以给傻儿子买很多媳妇了,还可以在镇上买屋子呢。

  大丫握着卖身契,明明不过薄薄的一张纸,却给了她十几年的惨淡人生。

  于母把银票藏到怀里。布满褶子的脸上头一次对她出现了慈爱。

  那妇人自称是她奶娘,拉着她粗糙带着茧子的手就没放开。

  大丫巴不得离开。可是她没有动,只是问。

  “那画上的人,确定是我?”

  得到了一行人的打包票。大丫轻轻扯了扯嘴角。

  “没寻错人就行。跟你回去,管饱吗?”

  温氏就差对天发誓了。

  “姑娘想吃什么都有,回了家,横着走都无碍。”

  大丫要走了。

  可听到于母挥着手朝她告别:“想家了随时可以回来,娘给你煮鸡蛋吃。”

  她冷笑。

  打她有记忆以来,别说鸡蛋了,鸡壳都轮不到她。多吃一口于母就恨不得宰了她。

  舒娘得了消息,马上追了出来。和她一同来的人,自是不少,村里一有风吹草动,挨家挨户都会跑出来看个热闹。

  “大丫!”见接她的人个个穿的体面,比镇上的官老爷看着还精神。舒娘替她高兴。

  “嫂子。”

  舒娘走过来搂她,温温柔柔的拍着她的背。

  “大丫是个命好的,老天都见不得你过苦日子。”

  随后覆在她耳际。轻声细语道。

  “大丫啊,往后日子过的不论好坏,都别回来了。再差也不至于连命也没有。”

  舒娘是村长的儿媳,胆子自然不小,往前顾及于母手里兜着大丫的卖身契,也只敢偷偷的给大丫塞点吃的,可现在于婆子不再拿捏着大丫的命脉,她也没什么可顾及的了。

  不过面对温氏一行人,还是有点怵。

  于母收了银票自是眼红了不少人,看不得她好的自是站大多数。

  “呦,于婆子你可是养了个好女儿。”

  有人喊了这么一句,自然有人接第二句。

  “什么女儿,于婆子过些日子都要把大丫塞进傻阿福屋里当媳妇呢!。”

  温氏一行人路上自是打探了不少消息。如今脸色不好看。

  而一旁的大丫性子古怪,满脸无所谓,随这些长舌妇说去。

章三 伤疤

    “甭提没有影的事儿,大丫也是你们见着长大的,没碍着你们什么,何必坏她名声。”

  温氏心疼啊,找了十多年的姑娘不知受了多少的委屈。

  老爷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该如何难受了。

  若不是担忧吓着了姑娘,就凭于家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够他们吃好几壶的。

  可如今,温氏却不打算善罢甘休了。

  拿着画的中年男子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对手下使了眼色,一行人会意。利索的纷纷拔剑。剑身透着淡淡的寒光,空气中的紧张一触即发。

  乡下人哪见过这般光景,方才嚷嚷的人如今吓得不敢吭声。

  “我家老爷是见了圣上也无需下跪的,娶我家姑娘?天大的笑话。于婆子,你如今还有条命也是我家主子为了给姑娘积福,若不然,你以为你和你那傻儿子有什么理由可以活到明日。”

  温氏上前安慰大丫,把她骨瘦如柴的身子搂过来。

  “姑娘莫怕。奶娘带您回家。”

  中年男子知道舒娘一家对姑娘颇有照顾,心下感激。

  不去看这一群唯唯诺诺的人群。

  “听闻你的夫君是个秀才?”

  舒娘颤颤巍巍的回了个是。

  见她这般,中年男子笑了。

  “不必害怕,您对我们姑娘多加照顾。”他想了想,又道。

  “这样,我会托口信在你们这的衙门钦差面前提上一句。若是可以就跟着他办事。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舒娘这下是彻底的傻了,她觉得对大丫好,只是顺手的事,如今却捡了这么大的便宜。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告别了舒娘,被温氏半哄着上了马车。

  奶娘说,她唤萧卿。

  又说了,司老爷子最疼她了,自她丢失后,那个一脸严肃的老爷子半夜还会抹起眼泪。

  奶娘还说,大公子同她有婚约,这趟回去,是一定要成亲的。

  萧卿饿的时候,都敢抓老鼠吃。还真没什么怕的。

  头一次坐马车,被颠的厉害,头晕沉沉的,她也向来知道马是个稀罕物,至少村里头没有一户人家买得起。花些银子买一头驴都可以吹嘘大半年。

  第一次马车经历,简直糟糕。

  好在天色渐晚。霞光渐渐淡了下去。

  “姑娘,且忍忍,前方不远便是小镇,我和当家的商量了,今晚就留宿客栈,明日一早再启程。”

  奶娘夫家姓温,之前拿着画卷的汉子便是了,也是司府的管家。

  记忆里的萧卿是头一次出远门,平日里顶多就是去山上挖些野菜,顶顶饥寒。

  别说小镇了,她连村都没出过。

  唯独前一个月,她连夜试图逃跑,却被村里的屠夫逮了个正着。

  事毕,于母恨她不识相,攒足手劲拧她耳朵,往回拖。一进院子落了门锁,捡起一旁的扁担,不由分说的就是一顿抽,就差没有褪她一层皮了。

  傻儿子听到动静,出来瞧。一见就乐了。一屁股坐到地上,笑嘻嘻的拍着手。

  萧卿闭上眼睛,不再回忆。

  温奶娘吩咐客房备好了热水。

  “小姐,您先沐浴!换洗衣服我让人去这镇上买了。不过布料粗糙,您先将就着。”

  说着,取出一件浅绿色衣裙。

  萧卿小脸微红。她这身麻衣还是于母穿了不要的,打了不少补丁。衣袖长了一截不说,腰身那处也大了一圈。

  “我来服侍姑娘沐浴吧!”温氏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萧卿把裙子接过来,迟疑片刻,婉拒了。

  温氏不气馁,离开房间就去了厨房。

  整个身子泡在水里,她舒服的呼了口气,又摸了摸手臂上的刀痕,那是几月前傻儿子留下的。傻儿子脾气暴躁,也是她倒霉,活生生挨了一刀。

  于母舍不得出银子,去猎户那里要了点药膏,好在她命大,阎王都不收。

  当温奶娘端着饭菜上来,萧卿还在水里泡着。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她轻着脚步,绕过了屏风。

  却见女子手臂搭在浴桶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一道道新伤旧伤缠绕着,委实心惊。

  她吓得叫出了声,脚步一个后退撞上了身后的屏风,哗的一声倒了。

  巨大的动静把萧卿吓到了,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头去瞧,温氏她,哭了。

  泪眼汪汪的刚想说什么,就听伤疤的主人害羞的缩了起来吸了吸鼻子。

  身上未着寸缕,羞耻心告诉她,她可能有点难堪。

  温氏怕水凉了,背着萧卿抹了抹眼泪,不再提什么。

  随后伺候她穿衣。

  女子身形瘦的厉害,皮肤蜡黄,但仔细去瞧,五官却是好看的紧,一头青丝胡乱披着,垂至腰间。

  “小姐换了身衣裳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老爷见了也是欢喜的。”

  萧卿望着桌上满满的佳肴,咽了咽口水。如今她也欢喜,觉得她能吃下五碗。

  温氏取了布给她绞发。嘴里不停的念叨。

  “虽是炎夏将至,但姑娘家马虎不得,不然落了个头疼的毛病,往后找谁哭去?”

  萧卿有些疼惜的抹了抹衣裳,触感极好,半分不伤皮肤。

  她自知自己处境尴尬,也明自己几斤几两,若是那司大公子真的要娶她,那她一定本本分分,尽量不让他丢脸。

  她长的不好看,所以司大公子纳几个妾她都同意。

  可若是司家人见了上不得台面的她,打心里悔了寻她。

  她就一个人搬出去,求着司老爷给安排个籍贯,萧卿皱了皱眉,嫁一个老实的庄稼汉子,只要对她好便好。

  她想通了,对奶娘嘴里的司家也少了几分畏惧。在于母手下,险些去拜见阎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后又遭遇落水,也算死过一次了,既然都死过,也没什么值得她怕的。

  花菇鸭掌,挂炉山鸡,莲蓬豆腐,枣泥糕。

  萧卿闻着肉味快哭了。待绞干了头发,她想,能吃六碗了。

  她也只有过年那日能吃上一两块肉,村里头又是向来一日只吃两顿,有一段日子的粥还被傻儿子糟蹋。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夺走了她的碗,气势十足的朝里头吐了口唾沫。

  她气的当场把傻子骂了一顿,傻子头一次见她发脾气,不知是吓着了还是怎样,好家伙当场就哭,于母当晚气的险些用竹条抽了她一顿。

  骂萧卿矫情。

  “吃自己的男人口水怎么了?阿福与你亲近才这般,别的人他可不屑。”

  合着你儿子的唾沫是琼浆玉液?

  那婆娘怎么就不想想,傻儿子若敢糟蹋别家的粮食,那可不是揍一顿可以解决的?

章四 路途

    萧卿是饿,但食量不大,喝了半碗粥伴着小菜,便再也吃不下了。

  温氏让小二上楼把菜撤了下去,后又给她盘了个简单的发髻。

  期间,讲了不少的趣事。

  什么礼部侍郎的嫡子,平日里混账不说,对二公子出言不逊,被二公子揍了一顿心存恨意,带了不少随从抄了家伙把人给堵在了角落。

  试图给点教训,礼部侍郎之子向来蛮横惯了,怎么乐意在二公子这里吃亏?

  可二公子自小练武,最后挨揍的又是他。就这样,人就老实了,见了二公子就绕路而行。

  什么老爷子年轻时在宫里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后来遇事不称心,说辞官就辞官,一点余地也不留。

  这夜,她倒是好眠。

  温氏出了她的房间,再一度眼泪汪汪。把温管家吓得不轻。

  等听到萧卿的伤疤。一大把年纪的人当夜带上仆人快马加鞭原路返回,把于家母子给绑了,屋里能砸的都砸了。

  通了关系又把瑟瑟发抖的两人压入大牢,其他的就等回府告知主子后听候发落。

  次日渡船而行。包下一艘船,萧卿打听一番才知道要在船上逗留二日才能停岸,最后行三日的马车就能到龙阳城。

  她是个闲不住的主,往常这个时辰,她是该喂鸡了。

  趴在船栏上,目光锁定温管家手里滴着水的渔网。

  明明半炷香过去了,温管家自信满满的收网,里面却是空无一物。

  船缓慢前行,可不见得一条鱼也捕不到。

  萧卿低头去湖底,阳光照在波光细细的湖面上,像给水面铺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银。

  清澈透明,仔细瞧去,还能望见几条活泼的跃出水面。

  这不应该啊!

  终于,管家轻咳一声:“想必这里的鱼比较聪明。”

  是这样的吗?

  萧卿扭头看到一旁扔着的鱼叉。高兴了,她嘴角有淤青,不敢放肆的笑,一扯就疼。

  注视着河,看到最好的时机,用力的叉了下去。

  随后就是在管家不可置信的目光下,鱼叉在她手里就像活了似的,一插一个准。

  这还是开着船呢!萧卿在他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强大起来。

  琢磨着够一车人吃了,萧卿才罢手。把鱼全部扔到受了惊吓的管家脚下。

  抬头,乌亮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一样,不敢再笑了,只得木着一张脸。

  “管家,中午吃鱼?”

  船不大,几人也没讲究,就着简单的木桌而坐。

  温管家一改平日里的沉默,嘴里叨叨个不停,像是背过菜谱似的,向萧卿介绍每一道鱼的做法及名称。

  萧卿给足了面子,侧耳倾听。一头却是出神想着旁人是痴琴,痴棋。管家偏偏和鱼冲上了。

  船上的两日就成了教温管家叉鱼,和听温氏讲琐事,不用大清早的出去拾柴火,也无需大半夜的打络子换钱。

  到了岸,萧卿也不磨蹭,利索的洗漱穿衣,随着一行人来到船头。

  眼瞧着船离岸的距离缩短再缩短,就听温奶娘激动的拉住她的手,指向一处。

  “二公子来了,小姐瞧见了吗?许是老爷在府里头等着心急呢!”

章五 吓唬

    萧卿朝温奶娘所指的方向望去。

  如今时辰尚早,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温润的风轻轻扫着,带动着水波涟涟,一切都纯净的的恰到极处。

  湖面弥漫着些许雾气,带着几分朦胧,看不真切。岸处的一袭蓝衣却是异常显眼。

  萧卿不明白温氏是怎么瞧出来的。

  可素未谋面的人如今站在岸边静静等着,萧卿心头一热。

  然而一下船,就被对方的冷嘲热讽给吓得不知所措。

  “一个乡下野丫头,长成这般德行,也值当小爷我亲自来接?”脸色蜡黄,身材矮小。同若舞姑娘相比,简直不堪入目。

  想到在醉芳阁的那位美人,本该是大家闺秀却家中遭变故,不得已沦落风尘,司景离莫名的生出怜惜之意。

  萧卿没理他,低头去瞧自己的鞋。上面绣的花纹她喜欢的紧。

  “二公子,小姐是吃了苦,养几个月就白嫩了。”

  司景离依旧嫌弃的挪开眼,就这么一个小丫头,养好了能好看到哪里去?

  一想到这么个村妇是未来嫂嫂,他就像吃了屎一样。他的嫂嫂没有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也该是温婉贤淑风姿卓越。

  不过,瞧对方身子小小的战栗着,相当瘦弱,像似能被风吹走似的,瞬间觉得这野丫头也挺可怜。

  可就这么一个人,要做司家大夫人,简直痴心妄想。

  “看什么看,一会儿把你眼珠子挖了泡酒喝。”

  见萧卿只顾盯着地面,司景离就不舒服,板着脸恶狠狠道。

  “这地上你还能捡到金子不成?”

  萧卿把头缩了又缩,垂得低低的。司二公子不待见她,倒也无可厚非。可她如今需要司家庇护,诚然也是事实。

  何必争论?人家说的也挑不出错误。

  司景离没有给她一个好脸色,骂她也不见得野丫头有丁点反应。一拳打在棉花上,倒显得他咄咄逼人。

  再度启程,换了马车。

  温氏怕司景离吓着了她,一边劝着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着,温声道:“可别信了二公子的浑话。日后让老爷教训他。”

  萧卿只道没事,心里却是做好了往后在司府战战兢兢的准备。她会洗衣,烧饭,扫地,司家呆不下去,她可以出去干活。总归卖身契在自己手里,司府留不下,抽身离开也能干脆利落。

  届时,找个老实人嫁了。萧卿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司府老宅位于龙阳城,他们还得赶三日的马车。

  夜里同样留宿客栈,司景离一路上阴阳怪气的,总之没有一个好脸色。

  在用餐时刻,故意吓唬萧卿,从商贩那里买了条半死不活的蛇。

  忍着恶寒,这种软趴趴的东西实在恶心,他忍着恶寒拿了根木棍挑着递给萧卿看。

  冷哼:“小爷别的不喜欢,就喜欢这种软趴趴的玩意,你进了府,就别瞎溜达,可别被爷养的宝贝吓破了胆。”

  少年脸上足够镇定,萧卿木着脸看少年的手一抖在抖。

  温奶娘却是真的生气了,一边让温管家拿去扔了,一头气的饭也不吃给萧卿煮安神汤去了,小姑娘家的,可别吓着。

  司景离手上蛇被弄走,暗自松了口气。有些得意的去瞧萧卿,想看对方煞白的脸色。

  看到的却是这丫头平静的脸,

  丫头轻轻的来了句

  “蛇会咬死人的。”

  这是知道怕了吧,怕就对了!司景离有些得意。心中打着算盘,怎么让萧卿断了嫁给他哥的心思。

  只要她不嫁给兄长,那他自然不会捉弄她。

  吐字如金,一日就没说几句话的野丫头又开口了。

  “不过蛇肉是及其好吃的,要说最有滋味的做法便是,当场活剥,最为鲜美,用来炖汤也是最是滋养不过。”

  只可惜她没有吃过。但她剥过蛇皮。

  司景离吓得腿一哆嗦。这野丫头连蛇也吃,和野人一般。

  萧卿面瘫着一张脸,建议:“方才那条个头小,用来泡酒比眼珠子泡酒好。”

  这乡下来了个什么怪人?

  最后,司景离落荒而逃。

章六 折腾

    不过司景离是有毅力之人,当夜拉着萧卿说规矩。

  “既是做了司家人,你可不能拿出乡下那股穷酸做派,让旁人所嗤。”

  翻出一本女戒出来,就要她读。

  萧卿乖乖巧巧的听司景离阴阳怪气的口吻,未反驳。

  司景离就是要给她个教训,他打算萧卿念完了再让她抄上一遍。想当他嫂子可不是这么容易的,趁早放弃为好。

  哪曾想到,对方眸子亮晶晶的接过《女戒》,上下左右翻了翻。

  乖巧的不像样,凑了过来,指着书名问道:“这读什么?”

  司景离不耐烦的瞧了一眼。

  “女。”

  “这就是女字啊,我记得了,那这个呢?”萧卿指了指边上的。

  戒都不认识,司景离有些鄙视。咬着牙教了。

  不曾想对方丝毫不见羞愧,反倒求知欲十足,连着念了几遍。

  然后翻开第一页,高高兴兴的指着第一个字。

  “这又念什么?”

  司景离完全没有耐心了。一把躲过书

  “你有完没完?你不识字吗?”

  话音刚落,才猛然想起,是的,萧卿不识字。她不是闺阁中的姑娘,从小有夫子教导。

  所以,他大晚上不让对方睡觉,到底是谁折腾谁?

  “可我刚刚认识女戒了。”语气带着掩饰不了的得意。

  哦,仅认识两字,你得意什么。

  司景离从来没有这么嫌弃一个人,刚想骂几句,却见她一脸求知欲的凑过来。

  “女戒是什么,可以吃吗?”

  司景离气的一脚踢开屋里的圆凳,走出了屋子,书都不拿了。

  萧卿见他气冲冲的模样不知所以然。愣了片刻,过去关了房门,扶起凳子,把女戒翻了翻,看着里头密密麻麻的内容。她好像有点困了。

  揉了揉眼睛,朝床榻走去。

  真正让司景离消停的还是喝粥那清晨。一路的风尘仆仆,也没有顾忌太多,温氏招呼萧卿多吃些,再吃一些。

  司景离下了楼梯就看见那小村姑鼓着腮帮子配着小菜吃的相当欢喜。

  他上前把折扇一放,坐了下来。

  “二公子,先用饭,待会稍作休息后我们也该启程了。“温氏盛了一碗粥放置他跟前。

  二公子翘着二郎腿,不甚在意。

  “急什么?“

  “老爷在府里可是想的紧,派公子过来相接不就是担心这路上不太平,可你倒好,奶娘我是管不了你,回府总有老爷治你。“

  司景离觉得奶娘也不疼了他了。可始作俑者却是一脸平静的只顾着喝粥。

  感觉到司景离的目光,萧卿抬眸,努力的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

  嘶!嘴疼。

  司景离嗤笑。嫌她愚蠢,慢悠悠的出了客栈。

  回来的时候,臭着一张脸,扔过来一盒药膏。

  “接着,这副德性,真丢司家的脸面。”

  萧卿瞧了瞧,从怀里掏出温氏早已准备好的药膏。两支放在一块,一模一样,她慎重其事的开口。

  “我擦的,日日都擦。”

  说着刚要伸手去收起桌上的药膏。就见司景离气急败坏的快她一步拿到手上,扔了。

  “谁管你擦没擦。”

章七 归府

    司景离气,这野丫头莫不是觉得他在关心她,简直痴心妄想。

  终是到达目的地,被温奶娘搀扶的下马车,萧卿没有到处张望。

  却听洪亮的声音传来。激动意味毫不掩饰。

  “是卿丫头到了吗?”

  卿丫头?唤的如此亲密。于母都是死丫头,死丫头的叫唤。萧卿一时半会竟回不过神来,好在温奶娘替她回话。

  “是的呢老爷,这就是小姐。您好生瞧瞧。”

  萧卿闻声望去,看到密密麻麻的一群人站在府外,目光皆为善意带着打量的看着自己。

  司昭如今五十有二,但行动依旧利索。

  看着失而复得的人儿,他激动的真想拉着这丫头的手哭一顿,却生生忍住。他得克制,可不能人刚回来就被自己吓跑了。

  萧卿听着老人一声一声的重复着:“回来就好。”四字,带着胆子抬头直视老人。心下一惊,却见司昭眼里泛着泪花。

  她突然觉得,这司府是容得下一个萧卿的。

  少女明眸微动,未添粉饰,久久不曾言语,这会儿,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一旁慵懒的牵着马的司景离突然觉得,这野丫头倒是乖巧。许是他瞎了眼。

  街上人来人往,极多,许是听了风声,也要瞧上一眼这丢了十年的姑娘。

  司景离心下不悦。

  “你们就打算这样在街上呆着?丢不丢人。”

  司景离说了这句话,就被司昭手里的拐杖狠狠的打了一下。

  “没大没小,叫唤什么?你真当我老了,打不动你了?”

  “臭小子!温奶娘?”

  温奶娘福了福身:“老奴在。”

  司昭亲昵的拉着萧卿往府里走,边走边问。

  “这一路上,臭小子可有为难卿丫头?”

  温奶娘开口就是为她叫屈。

  “二公子曾恐吓小姐说要挖了小姐的眼珠子泡酒喝。”

  就这样,司景离又被拐杖抽了一下,这一下子,司昭可没留情面。

  他痛的哇哇叫:“我就是随口说说,谁晓得你们为何当真,您犯得着拿这事打我吗?”

  说着又冲温奶娘委屈道:“奶娘不是最疼我的吗?如今却在我背后插一刀。枉我平日里眼巴巴的等着你回来。”

  谁晓得这祖宗是不是想吃她做的糕点呢!温奶娘不说话。

  司昭真被司景离气的不知如何是好。

  “挖眼珠子?你倒是能耐了?我让城郊那边的猎户特地为你留一双猪眼,你好好泡,别浪费了。”

  司景离一听用那种东西泡酒,神色不虞,嫌弃的很。眼神不由得瞄向萧卿,就因为这死丫头,害他做了一宿被逼迫吃蛇的梦。如今又挨了老爷子的打。

  司昭嫌他吵闹,让人轰走。转眼看向萧卿又恢复了之前的祥和。

  “你的屋子我早让人收拾好了,走,爷爷带你去瞧瞧,我也不知你们这些小姑娘喜欢什么?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说出来,可不能和我一个老头子见外。”

  萧卿被司府的奢华惊的不敢说话,又见讨厌的司景离远去,司昭又是亲切十足。

  当即大着胆子,骨碌碌的睁着眼珠子四处张望着。

你可能感兴趣的:(司家丢了十年的小媳妇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