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纸醉金迷与人间疾苦

引子

三两成群的夸克,快乐地牵着手在质子和中子里跳舞。质子和中子又胶着在一起,跟电子来电了。原子呆呆地看着他们在自己身体里闹腾,也不甘寂寞,找人玩起了排列组合,于是有了更强的集合——分子。好多分子在运动,在碰撞,在组合,最后有了我。同样,不同的组合有了不同的结果,重庆也是其中一个。

重庆给了我第三次坐飞机的机会。新鲜感尚未减退,启程前还仔细参考了脑海里面,关于太阳相对位置的知识,选了喜欢的座位,只为了能看清平流层下的仙气,以及身处的万里高空,还有太阳的身影。

启程

停机坪,场务员,他们挥手送别每架飞机上的每位一次性伙伴。那一瞬间,他们坐拥机场最大人际圈,下一秒就变成机场里孤雁,孤独地盘旋。飞机舷窗上有块污渍,擦干净之后,才变得透亮,那只趴在舷窗外的甲壳虫,甚至都开始兴奋地转圈。

跑道上排排站的飞机,像公益广告里,排着队,排队体验蓝天绿草布景的孩子们。他们闭紧双眼,张开双臂,在想象里奔跑,感受着风扇吹来的风,还要中二地喊着“冲啊,向着天空!”。一会又换成了超人的姿态,去拯救群众了。哦,原来那心酸的广告,是这样的心境啊。大家排队起飞,在跑道上越飞越快,渐渐离开地面。就像进入冲刺阶段的赛车,路边的景物越发模糊,离地的一瞬间,差点魂飞魄散。失去了地心引力后,我居然这样心慌。

去程的半空

俯瞰下的城市,很大,像是一块块没有小孩子垂青的积木,花花绿绿地堆叠在一起,无人问津,还要象征性地立起几杆笔当信号塔,当通信基站,当电线杆。

原来真的云层,早跑开了城市上空的雾霾,我行走在万米高空的云海,看着地面一点一点变矮。从地面看上去很远的云彩,全变成了触手可及的蘑菇,任人采摘。在这样的景色里,更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云彩飘在视线之外,我望着视线尽头的云彩,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在前进呢,但世界就在你脚下后退,渐渐地听不到人群的嘈杂,听不到车流的喇叭,听不到河流的滴答,只有风声作陪。

盯着云彩看久了,也难置身事外。我便跻身云海一隅,验证古往今来,神话故事的精彩。天宫也只长成这副模样,只是几朵长在雾霭上的云彩,三三两两混做一团,结成南天门,结成太白寝宫,结成玉帝的发髻,结成瑶池,结成七仙女的发带。这块云彩突出,是下凡归来的玉帝;那块云彩落下,是再次大闹天宫的猴子;又有一块云彩上下漂浮,是许久不见的女娲;远处密密麻麻的一片,是执勤的天兵天将吧!

再看向云海底部,山脉就像是地表的伤疤,纵横交错,把地表缝缝合合。天气难得晴朗,地图上的山脉,也都在眼前活泛起来。地面上亮黄色的是土路吗,从山顶一路盘旋而下;整齐划一的“田”地,从山脊绵延到山底;九曲十八弯的水路,从机头绵延到机尾处。

游记

我最后悔的,是没给重庆机场的黄色法拉利留下照相,那个出片的好地方,这一趟就算错过了。住酒店的时候,我总是不怀好意地看向各处的方形包装,寻找我期望的东西,看到牙刷、香皂、刮胡刀,多数情况下是期望落空了。

洪崖洞与解放碑

结束了当天的任务,我开始肆无忌惮地放纵。洪崖洞、解放碑便是当晚的行程。开车的司机很靠谱,知道江对岸的网红机位。在嘉陵江大桥下车看向对岸,真有种隔岸观火的感觉。摄影技术还不过关,只勉强打卡留念。旅行,从好久之前就变成了流水线,大家出发、抵达,排队打卡、排队吃饭,然后收拾行囊,带上返程的心情再出发。一次次走马观花,倒也把见闻攒下。沿着嘉陵江大桥一路过去,路边有“冰冰西瓜”的摊位,迎面走来的人,都带着西瓜特有的香味。还有吆喝着卖老式冰棍的奶奶,那冰棍确实味道正宗,有“小时候的味道”。

嘉陵江大桥的尽头,是一段“人行塞车道”——从旋转楼梯走上洪崖洞,是一张张紧紧相连的脸颊,一个个摩肩接踵的人,他们因为夏天的闷热,躁动不安。藏在那堆木雕里的,一只罗小黑,被我一眼看见,不必考虑,十个大洋交出去,这只猫猫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洪崖洞留给我的,是这点黑色的小兴奋。

走过了洪崖洞,转向解放碑。这两个地块,已经成为商业性地标建筑,就连解放碑旁,也是一幢幢拔地而起的购物广场。小吃街绕着解放碑,大概排成了鱼图的模样。游客,就像商业化后的一个个铆钉,安置后便完成了街区的图像。

光大银行门口,躺着一位少年。少年身边,是一个跳着《dangerous》的青年。路边的粉笔字,倔强地说着两个人的故事,我不忍心看——他们就想我见过的,最繁华的闹市旁,开着板房店的鞋匠。那位鞋匠和两个卖艺青年,一定活的很辛苦吧。连带着八一路旁的拾荒者,已经捡了半袋子的易拉罐,明天又能卖个好价钱。

八一路好吃街,有辣到麻痹的酸辣粉,嗦一口,要缓许久。重庆的热辣,原来不只是传说中的那样妖魔化,亲身经历过,才知道体验不如听说。唆着粉,吃着很香的麻辣串,适才得知,下午吃了假的重庆小面。或许对于这样火热的城池,辣跟热的对冲才能祛除心里的烦闷。只是我怕我的肚子,第二天不跟我和好。

龙门浩

培训的时候,我像一只囚鸟,想飞出投影旁边的窗;也像一只好奇的小猫,盯着窗外来往的车辆,他们穿过楼宇,奔向理想和远方。笼中的我,像患得患失的小孩,怕欣赏不到夜色,怕看不到汹涌的江河。

嘉陵江边上,有靠在树下乘凉,贩卖丑桔的老汉,他们半敞衬衫,袒胸露乳,领口的三角区域已经晒得黑红,明显与臂膊是两个颜色。那是岁月回馈给果农,独有的标志。

喝了一瓶酒,飘飘然走在龙门浩的街上,夜里的城市好像不再一样。红色的跨江桥上,六号线呼啸而过。龙门浩牌子对面的街上,有人在骑车。座位矮矮的,几个姑娘乜斜在车上,伸出一条腿,让同伴拍上一张张美照。那场景让我想起了达达的南方,属于坦坦的南方 ;想起了雷子的南方姑娘,属于雷子的姑娘;想起我轻快的脚步,像从岸部真明弹奏的钢琴飘出来一样。

弹子石老街

弹子石老街,要比龙门浩老街大些,果腹的店铺也更多。一层层逛上去,有余光中的乡愁;有东巴纸坊的仙气;有德庄火锅的飘香;有观江平台的镜像。

弹子石老街,还有画着浓妆的聋哑戏子。一位是金色的脸妆,只留了齿白,唇却是黄的。穿着一件金色民国大褂,一条黑色布裤,老式板鞋,抱着金色的元宝,提着三八大盖,还要一手耍着折扇,开合的声音像拉动收缩的纱窗一样。另一位,满脸涂黑,穿着一身黑色大褂,一手张开的折扇,像孔雀开屏,脸上点了颗黑黑的痣,带一副黑墨镜,活像是个算命师傅。同行的人有去拍照的,末了才发现,这是两位聋哑人士。这说法真假难辨,但我不相信是假的,因为人间自有疾苦遍地。

走过了A区B区,被蜡像馆的价格打败,那就来次彻底的文化游,多听多看少花钱。神秘莫测的C区,在绕着A区B区走了两圈后,静静地站在街对面看着我。事实证明,C区是整个弹子石老街最靓的仔。靠近河岸,蚊子多了些,但不影响熙来攘往的人。

弹子石广场上有轮番唱歌的姑娘和小伙,与我年纪相仿,几人成行,靠着唱歌赚些外快。他们一人一首地唱着,岸上姑娘,娇小的身躯里迸发出巨大的能量,翻唱了被翻唱的《last dance》,甜甜的声响,有些沧桑。那个小伙子的声音,从音响的《陀飞轮》里流出来,很好听。点歌的二维码并没有人扫,只是路过了很多人,在安静地听歌,听到自己喜欢的,多站一脚,没听到就匆忙走过;而表演者倒乐此不疲,一首接着一首,绝佳配合。他们在唱给自己听吧,或者是在谋生吗,也可能是业余的爱好吧。

弹子石,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那句经典的段子:你以为你在一楼,其实你在四楼,你以为你在四楼,其实你在一楼。

磁器口、二厂与二号线

听同学讲,磁器口的商铺提供试吃,从怪味豆到灯影牛肉;从麻花到各种辣酱。耳听不如眼见,磁器口的热情,藏在每一颗想被品尝的食品里。一路走过来,感受到的古镇味道,也是过渡商业化后的。码头会很好吃,我很庆幸有这位重庆同仁,这几天没少骚扰他,虽然他也去玩了,但我觉得他会享受这种待客的感觉。只是没见到他有些遗憾了。

没上爱情天台,但是在二厂找到了拍黄色法拉利的机位。这些文创的品牌,千篇一律,主要的问题是找好角度,如果我错过标志性的法拉利,那才要后悔。而且,没有十七,也提不起拍人像的兴致。

从二厂出来,直奔传闻中的李子坝。这里早已汇聚了一群人,不知道他们等了多久,我等了七八趟来回的地铁,为了纪念我来过这里,为了见到重庆这座“深不见底”的山城魅力。这次行程太匆忙,没有带上相机一起,他也像郝云的吉普车一样,过得很压抑,下次一定带他四处旅行。虽然不太甘心,没有出片,但这就是人世,先苦笑以对就好了。

在外面瞻仰了二号线,就该亲身体验一下了。如他而言,二号线确实应该是他喜欢的轨道交通线,这边像行走在悬崖边上,另一边是居民的日常。两者相映成趣,又有壮阔的江景,上下穿楼的轶事。现在,他也是我最喜欢的一条轨迹。

关于重庆这座城市

重庆是一座不紧不慢的城市。大家都在享受着生活,工作结束,夜生活开始。夜生活结束,爱好开始。等机场专线时,我看见公交司机一直盯着后视镜——他们会等着所有乘客站稳,再起步。但是乘坐私家车和出租车时,他们会使劲踩油门,这我知晓的重庆人性急的唯一表现。而且,仅限于上坡上不去的时候。

每次扫码,暴露我的行程卡,都觉得我是裸奔在大数据时代的匆匆过客,每条数据都是刀子,一刀刀把我凌迟处死。“在这个时代,我们的速度大大加快,我们快速地吃,快速地入睡,快速地做梦,快速提问,快速回答;看短视频,吃快餐,不再看完一本书,不再完整欣赏一部电影,不再享受延迟的快乐,不再慢下来享受生活的摩挲、时光的偏爱。基因里深埋的采集社会的舒适,被农业革命,工业革命,科技革命层层覆盖,就像岩层一样坚不可摧。为了获得快速的快乐,每个人都开始疾驰,四处奔波。”

所以我羡慕重庆的慢,慢慢走过大桥;慢慢吹着风;慢慢吃着冰粉;慢慢地涮着火锅;慢慢看着六号线通过的跨江大桥,看着二十二点三十分,灯光随着最后一趟列车的通过而熄灭。

南方的车大概都不像北方那么彪悍。能清晰地感受到,城市文化熏陶下的谦让,车子并不会与行人抢行,标语也不仅仅是一句口号。可能因为重庆的坡路太多,大多数司机都会狠狠地踩油门,尤其是开黄色法拉利的富豪们。

人头攒动的小什字地铁站,九个出口,是我没见过的小型火车站吧。终于进城的感觉。这是一座能容纳七座沈城的地方。十号线的门关闭时,会有乘务员展开双臂阻止抢时闯入。这动作可能看似多余,但,看上去也很让人心安。

但是,重庆这座城市,也没那么简单。重庆是一座年轻的城市不假。但如重庆的室友所言,“重庆也是所有纸醉金迷与人间疾苦的交汇处。”

城市的新旧融合在一处,年轻和衰老同时在这绽放与凋落。龙门浩老街的光鲜,和龙门浩街道的颓废;鹅岭二厂的新旧交接。棒棒们穿行在繁华的街道中间。棒棒,也是我所认知的扁担,小商品交易刚刚兴起的时候,他们很吃香,随着城市的发展,人力渐渐被脑力取代,棒棒们也没落了,但依然有人在坚持着,坚持从事棒棒这个行业养家糊口,每天享受着风吹日晒,赚不到几个饭钱。

人间疾苦与纸醉金迷,棒棒与家具商店。

归途

离开时的天气

雨才不会在乎你是不是游客,也不在乎来了多少个游客。他只是静静地用自己的方式欢腾着,雀跃着——好像不是雨水带来阴翳,而是因为人们处在低气压里,所以带来了雨水。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还没到需要打伞的程度,一切都干净起来,被雨水覆盖的重庆,悄悄披上一层雾衣,朦朦胧胧的江面,略显神秘。

重庆的阴天会慢慢将你凌迟,至于晴天,又会热烈地拥抱你,渐渐窒息。

离开时的宜宾燃面

“多加辣,不要糖”

离开的时候,不需要再看宏大的饭店门脸,走街串巷,找了一家宜宾燃面当做临行餐。那是位于旧街道上的一家小店,外观上看,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我点了二两燃面,开始狼吞虎咽。老板娘有两个孩子,在害羞的对话里,我没能问出他们的年龄,老板娘在一旁宠溺地看着孩子们,期待他们说出什么。最后只是两个孩子,在一旁低着头偷笑,四目相对,一声不吭。末了,我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老板娘用地道的方言,让两个孩子收拾战场。

“没事别看老板娘”

我终于没有勇气留下老板娘的照相。老板娘很美,标准的南方姑娘长相,两个儿子也很帅气,白白净净。老板娘的声音很温柔,加碗热汤,轻轻回复了句“要得,好嘛。”

飞机

我以为我飞在《星际穿越》的曼恩星球上,脚底遍布冻云,甚至允许上层的云彩,借着太阳光,投影到下层云彩上。厚厚的云彩把天地隔开,这个时间近地表已经转暗,可平流层还是一片明亮,太阳也没有西落的意思,自顾地悬挂着。

脚下的云海,汇成了悬崖的样子,这边是厚厚的云,那边已经是湛蓝的空洞,从罅隙里望去,居然又是一层云海,像套娃一样的景色,让我毛发直立。

太阳西沉以后,留下像是烧熟的云团,令人垂涎。

我苦于几次云海穿行,无人可议,下次再远离地面万里,一定要带上十七。

我喜欢城市里的小径,没有多少人,是能看得到的风土人情。

我终于到家了,看着嘘嘘的泡泡,快乐而又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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