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父亲与做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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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留给我的记忆，戴一副眼镜，始终是微笑着的温和的中年男子形象。不到1米70的父亲，在我眼里却总是那么高大。只是在他进入老年时，我才觉得是个矮老头。父亲一生没做出什么显赫的成绩，只是为人处事方面受大家称赞和尊敬，然而这么多年来，父亲为母亲和我们所付出的心智和血汗，让我觉得是做父亲的难得。

就说小事吧。父亲对我们从不打骂。小时候，我们哥几个与别家的孩子一样淘气，包括弟弟惹祸，拿石头给人家的脑袋开瓢。这时父亲对付我们的方式就是平等讲道理。他让我们搬来板凳对面一字坐下，然后开始讲。父亲讲的道理不但多，而且头头是道。父亲生气的面孔，也让人害怕，不过父亲从不会破口大骂，更不会动手打人，而且，父亲说着说着，态度就缓和了，长叹口气，说他自己向我们发火也不好，还说我们“都是好孩子”、“相信今后肯定能够做好”，反倒让我忍不住抹泪了。不过，听哥哥说，他却挨过父亲的揍。有一次还把凳腿摔断了。原来，哥哥参加工作后，曾与父亲做过一次诚恳的交谈。哥哥深有感受地劝父亲说：“今后别再动手打弟弟们了”。父亲竟从此住了手。我和弟弟们才享受到了大哥的胜利果实。

小学那会儿，邻居们都羡慕我们哥几个：想弹琴，家里就给买吉他、小提琴和手风琴；想滑冰，家里就给买带鞋的冰刀；父亲总能满足我们的愿望。自然，我们在这些方面就具有了一些优势。我加入区滑冰队后，每天放学后训练，都练得满头热雾，气喘吁吁。常是同伴告诉我的：你看，你爸又来啦！只见父亲远远地在冰场入口的那端，倚着自行车，围着驼色的围脖，帽檐下挂着白霜，正哈着哈气擦拭眼镜呢。其实，他们是用羡慕的眼光看我父亲来的，可我，却一下子失去了用心滑冰的热情，停在另一侧不滑了。有时候，父亲悄悄走了，不知何时又来了；只要有空，父亲就来看我滑冰。那个年代，做家长的，似乎都顾不上这样关心孩子；更不像现在，即便日常的上学放学，家长也要早早守候在校门前守候着。想到这些，我多想让时光倒流，回到那个冰场，再在父亲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啊！

如今，我做了父亲也已经有30余年了。想想自己与父亲、与女儿的双重身份，就徒生感慨。人生总是受限的，总会存在一些错位和遗憾；人只有进入那个阶段，才会看清世道，感受情分。每个儿女面对父母似海的深情，注定是还不清的；然而父母交融的血脉却潜流似的在体内奔流；也许，就在为自己的儿女浇注情感的时候，就是完成“回报”父母的宿命？无数的家庭就这样生生不息地演变着，社会也就由这一个个小细胞的不断繁衍，不断进步着吧。

如果现在有人问我：在这个世界上，你最大的遗憾是什么？我要回答：是我的父亲过早地去世。我父亲因患肺癌，于1989年12月18日离开人世，享年64岁。那一天永远刻在我的心底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