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与狼大厅 ©David Giancatarina
几天前,当我在一本杂志上读到一篇文章时,我突然回想起”狩猎与自然博物馆musée de la Chasse et de la Nature”在关闭两年的翻修后,这几天应该重新开放了。不过这篇文章与博物馆无关,它提到了美国的著名小说家大卫·福斯特·华莱士David Foster Wallace最近出版的一本文集。记者特别指出了其中选录文章之所以好的理由:内容渊博、视角超然、从自我观点出发的元素安排,始终合理,以及一种超出了直指之物、而引伸出更关键议题的开放性。然后他举了个例子来解释自己这么说的意思,那就是有关缅因州龙虾节的报导(现在被口耳相传,因为它的标题是《关于龙虾的思考》)。这件事并没什么趣味点,然而华莱士却带给我们思索,有关我们与食物的关系这一特定主题,以及思考,痛苦大抵而言究竟是什么。在这位作家的眼中,一切素材都能够造就文学。
狩猎和自然博物馆之于博物馆学,就像大卫·福斯特·华莱士之于新闻学一样,原因几乎相同。基于一个相对平淡无趣的主题(今日还有谁仍然对狩猎热衷?),这个博物馆展示了极其丰富的内容,且令人兴致盎然,这不但是因为其所呈现的角度,更在于博物馆将观点与眼界安置于一个更加宽广而普世的主题之中。而在此同时,其收藏品的展示采用了创始人的视角,毫无疑问,这是巴黎最迷人的博物馆。
狩猎与自然博物馆坐落在玛黑区Marais的Hôtel de Guénégaud(由建筑师François Mansart建于17世纪)和Hôtel de Mongelas(建于18世纪初)。参观者在博物馆的房间里移动,就像在富有的收藏家住所的房间里一样。每个房间都有自己的装饰,壁炉、窗帘、枝形吊灯、大沙发或扶手椅,你可以坐下来欣赏展品。
狩猎与自然博物馆的不同房间 © PT express / Facade 俯瞰庭院 © 狩猎与自然博物馆
海量以及各种各样的展品(绘画、素描、雕塑、挂毯、陶瓷、武器、标本、家具、艺术作品、装置、照片、视频等)创造了一个令人想起18世纪古董柜(好奇柜)的大批聚积收藏。灯光营造了一种亲昵的感受,因此增进了温暖(有时甚至神秘)的氛围,同时审慎地突显展品。关于它们的介绍信息已被简约精炼、尽量不干扰与环境完美融合。房间围绕着一个中央庭院间间连贯相通成排(这是当时富裕住宅的典型布局),从而创造了一条路线,让游客从一个惊喜走向另一个惊喜,就像在一个永远不会迷路的迷宫中一样。
内部装饰的细节©PT express
在这个地方,你感觉更像是来作客,而不是一个参观者。因此,面对丰富的藏品、以及各种类型与不同时期的作品,我们就任由自己的眼睛随心所欲地导航。我们知道我们不会看完一切,我们已经知道自己会很高兴地再次回来。
这种展示和氛围是1960年代该博物馆的创建者弗朗索瓦&杰奎琳·索默François et Jacqueline Sommer所期望达成的。这种第一人称的视角,今天创造了这个地方的独特魅力。
打猎,在今日,充其量可以称为“小众”的主题,如果大家都希望仁慈有爱。它的做法是有争议的,并受到很大一部分人的谴责。”狩猎与自然博物馆“通过将狩猎艺术置于其历史、美学和文化背景中来充分体现狩猎艺术,并进一步展示了从古代到今日,人类与野生动物关系的演变。从一个几乎是趣闻轶事的主题开始,博物馆成功地提出了关于人、自然及其相互作用的更广泛的探究。通过展示具象和抽象的作品,它的话语在自然主义和诗歌之间,在自然科学的实征表现以及人类对大自然之恐惧与幻想的描绘之间,在过去的见证和当代的质疑之间,迷走。
为了使这些藏品栩栩如生,博物馆采取了非常积极的收藏政策。最近的一个例子是在 2021 年 1 月的拍卖会上以 29万欧元的价格收购了吉恩·达雷特 Jean Daret 和尼卡修斯·贝尔纳茨Nicasius Bernaerts 绘于 1661 年的猎人肖像。此政策也涉及到委托艺术家创作的订单。举三个精彩的例子:菲利普·高涅Philippe Cognée光彩夺目的画作《火车上的风景 Paysage vu du train》、马库斯·汉森Markus Hansen浩繁壮观的《克劳德·李维史陀图书馆Bibliothèque pour Claude Lévi-Strauss》,以及简尼·珍妮特Janine Janet为室内设计师Erté所制作的令人惊叹的鹿蜕角落地灯。
在这个博物馆里,装饰也是一门艺术,每件物品都是独一无二的。
《火车上的风景》、《克劳德·李维史陀图书馆》,以及鹿蜕角落地灯
这个收藏也充满活力,归功于在一楼展间里邀请客座艺术家举办特展,这些展览作品有时会延伸到永久展品的陈列中。Mircea Cantor、Sophie Calle 和 Gérard Garouste 的展览尤其打动我。
这次是达米安·德鲁贝Damien Deroubaix受邀展出。展览被设计成一个洞穴概念,一系列的绘画、木刻和雕塑,仿佛在保护由古董商纳吉·阿斯法尔Naji Asfar收藏的300件文物(古代、史前的)动物塑像。在希腊神话中,俄耳甫斯Orphée用他的七弦琴魅惑野兽。而所有展出的塑像都很迷你,虽然数量繁多,但全都能装进一个手提箱。“俄耳甫斯的手提箱 La Valise d'Orphée(展览标题)”与主办博物馆的主张十分契合,质疑着人与自然的互动。其中有关生态的主张被重点提及。
即使这是事实、即使人类确实对自己的环境构成了威胁(正如策展人所强调的那样),然而这些小雕像从人手中创出,并穿越时间的流转变迁,最终陈列在此时此刻的博物馆展间,我的面前,在其中,我更宁可看见人类对自然的关照、人类的深刻(虽然时而拙劣地)对大地的尊重。达米安·德鲁贝用他庇护所般的洞穴,延续了这种态度。
展览 “俄耳甫斯的手提箱”,达米安·德鲁贝,古董商纳吉·阿斯法尔Naji Asfar收藏的300件文物塑像 © PT express
与此同时,这些藏品是围绕着不同动物所组织建构的。不同房间里展示了不同的主题动物(野猪、鹿、狼、独角兽、猛禽、狗、鸟类等),而每个动物都被相对应的文献给完善说明,包括在不同时代里它的形象、归化标本以及诠释素材,它们本身即是艺术品。而橱柜则允许每只动物被置入在它所属的自然栖地与历史背景中。古典、现代或当代艺术,作品非常大量。
你可以看到彼得·保罗·鲁本斯 Pierre Paul Rubens(17世纪巴洛克画派的代表人物)、Jan Brueghel de Velours(17世纪的佛兰芒巴洛克画家)、亚历山大·弗朗索瓦·戴斯伯特斯Alexandre-François Desportes(17世纪的画狗大师)、夏尔丹Jean Siméon Chardin(18世纪的法国著名的静物画大师)、 卡尔·韦尔内Carle Vernet(18世纪法国风景画画家)、卢卡斯·克拉纳赫Lucas Cranach(德国文艺复兴时期重要的画家及平面设计师)、 安德烈·德兰André Derain(二十世纪初期与亨利·马蒂斯共同创建了野兽派)、麦德尔·福蒂纳 Maïder Fortuné(法国影像艺术家)、安托万-路易斯·巴里Antoine-Louis Barye(被誉为现代动物雕塑之父和“动物园中的米开朗基罗”)、扬·法布雷Jan Fabre(比利时前卫的鬼才艺术家,跨足绘画画、雕塑、剧作、舞台设计)、杰夫·昆斯Jeff Koons(彻底的拜金主义者,是继安迪·沃霍尔之后最重要的波普艺术家)、简尼·珍妮特 Janine Janet(著名女性时尚艺术家)、马克·迪翁 Mark Dion(美国当代观念艺术家及环境学家)、让·米歇·奥索尼尔Jean -Michel Othoniel(法国当代艺术家)…等人的作品。
达尔文室 © David Bordes & PT express
新建造的达尔文室和蜱室(参考德国生物学家 Jakob von Uexküll 的研究)强调人类对动物的视线。第一间是讲述人对自然多样性的惊奇以及其好奇心,第二间则是强调人类对动物的感受以及它们如何感知世界的置疑。
一个精美而怀旧的人类世立体透视模型刚刚被创造出来。
这趟旅程几乎会让你忘了这个博物馆是狩猎博物馆。奖杯陈列室(集合了许多动物标本)和武器陈列室(琳琅满目,精彩无疑)提醒了我们这一点。
作者:PTex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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