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好疼,有很多血”
小林闭着眼睛,想象着从31楼坠落的场景,此时此刻她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意识完全不受她控制,仿佛脑海里只有一个呼唤“跳下去”,在召唤下,她的身体继续透过窗户往外探,拼命的想挤出阳台上的围栏。
“叮咚”手机震动了两下,她好像猛的缓过了神
“天呐”望着她已伸出的半个身子,不禁惊到。
看看楼下,行人、车辆犹如蚂蚁一般流动在路上。太高了,恢复意识后,恐惧感也随之而来。她又仔细看了看楼下周围,确认应该没人注意到自己,是啊,偌大、冰冷又快节奏的城市,谁会有闲情逸致去看高处啊,更不会有人去留意此般的小人物。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回爬,尽管脸色已被吓的苍白,身体四肢已无力,但她依旧抓紧每个栏杆,手心的汗使铁栏杆变的更加光滑,她尽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生怕一个踉跄再掉下去。
钻进屋后,她瘫在阳台上傻笑着“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看来这个窗户不能再打开了,阳光虽好,但不属于我”
这次其实比上次更危险,也算是距离死神最近的一次,也感谢及时有了意识。只有有意识的时候,才会害怕疼痛,畏惧生死。
她颤颤巍巍地用铁丝缠紧了窗户。
二
阳台上坐了许久,也许是在缓和体力;也许是在发呆;又或许是在费解,为何那种神秘的力量,总是促使她做出那样的举动
“对了,刚才好像有人微信找我”小林喃喃自语着走到桌前拿起了手机。
“嘿,干啥呢,上班没,最近如何”发来微信的是小林的闺蜜陶子,从小到大,她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尽管大学之后很少见面。
小林习惯性的发了一串兴奋跳跃着的表情包,然后又配上了一行文字“在呢,亲爱的,不好意思,刚才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最近挺好哒,还长胖了呢”
就这样,她们聊了好久,聊天内容是那么的欢脱,附和的表情包也都很到位,一会是跳舞的小熊,一会又是斜眼笑的表情怪。总而言之,在聊天中,刚才的事情好像从没发生,好像是小林的第二人格。
三
寒暄过后,小林扔下了手机。瘫在了椅子上。
什么在工作,明明在家;什么很开心,明明刚捡回一条命。
小林的心思,她自己将它封存的很好,无人知晓。
小林出生在大山里,从小父母就教育她:读书,是走出大山的唯一途径。她很听话,从小就开始苦读,也许是资质平平,别人一遍就会的东西,她要学两遍。靠着这份毅力,虽然一路平平,成绩没有那么的突出,但是也还保持不错,最终她考上了初中,然后高中,最后大学,一步步离山越来越远。
这些年,外人看来小林永远是个积极阳光的孩子,像个永动机一样,有股使不完的劲,但小林经历的苦,在学校里受到的鄙视,她却从闭口不说。虽然笑容可以撒谎,但躲避的眼神不会,紧张又布满伤口的双手不会,眼角里残留的泪水不会。
毕业后,为了寻求更好的未来,小林自己来到了上海,跟着她来的,还有一麻袋的被褥,一箱夹杂着山林气息的衣服,其中一件深蓝色衣服内兜里还包裹着一个小手绢,打开小手绢里面是一层卫生纸,包开卫生纸里面是皱皱巴巴的两千块钱。
走的时候,家里把值钱的老母猪卖了,凑了两千块钱让小林去了租房子,吃饭,虽然不多,家里认为也能撑够一个月,发了工资再继续维持第二个月吧。没出过大山的一家人都这么认为,包括小林,她也以为自己能用这笔不小的钱租到房子。
下了火车,一股热浪袭来,夏天的上海,再加上人挤人的空间,整个车站就像一个蒸笼。小林瘦弱的身体抱着麻袋走走停停,身上甚至脸上汗珠如水珠,得亏是山里的孩子,否则早就坚持不住了。
抵达中介租房子,本以为两千十分充裕,结果押一付三的价格,让小林目瞪口呆,即使最便宜的房子,两千块钱也仅仅不足五分之一。
后来小林是如何挺过去的,她也没再提起,可能她是想自己消化掉吧。
经历了一年,小林的收入越来越稳定,情况也好了很多,具体如何,小林也没再去深入回忆,因为她只想多保留点甜,尽管这样,但一些回忆总是压不住,时不时跳跃出来,比如“山里的土包子”称号。
这些年,她总想自己消化,可积累太多了,也会经常消化不良。
她笑了笑,安慰自己,可能一个人会有好几个人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