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李巧儿
口述：晓露
1
那天是周日，下午大约四点，我收到一件快递，拆开一看是一条粉红色的过膝真丝连衣裙，大V领，若隐若现的小透明，左侧裙边开叉至大腿中部，难得的是尺码亦合适，可以预见的春光乍泄。
寄件人是苏莹莹，附了粉红色的贺卡：祝结婚周年纪念日快乐。
苏莹莹是林春晖的前妻，而林春晖是我的老公。我和林春晖的结婚周年日关她什么事？
我很纳闷，问正在拖地的林春晖：“老公，你前妻什么意思？”
林春晖凑过来一看，面色一沉：“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别留着，扔了！”说音刚落，那条裙子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我愣了愣，觉得林春晖这火气太莫名奇妙。
我认识林春晖时，三十二岁，失恋过三次，对爱情已经没有幻想，择偶只求对方看得顺眼，所以，遇到看得比较顺眼的林春晖时，分别和双方父母吃了一顿饭，我们就婚了。
林春晖大我七岁，离过婚，儿子由前妻带着。
婚后，我才发现其貌不扬的林春晖进得了厨房收拾的了水电，周六、日最热爱的事情就是下厨，还把我宠成了公主，但凡自己有空就绝不让我的十指沾上阳春水。
这么好的男人，竟然被前妻抛弃，有点不合常理。莫非是林春晖做了对不起老婆的事，才被离婚？
林春晖回答我：“我是那种喜欢乱搞的男人吗？你也太小看我了！其实，我那时忙于工作，也不懂得如何疼女人，而她和我一样脾气有时也挺暴，我俩经常吵架，有两次争吵时，我忍不住动手打了她，然后她才跟人跑了。我知道她恨死我了，我对她的感情也在争吵中没了。不过离婚后，我也反思过自己，恰好你的脾性比较温和，所以现在我也懂了一些婚姻的经营之道，认真地疼你，你不喜欢？”
我笑出了眼泪，觉得自己中了彩，受宠若惊后也就投桃报李，于是和林春晖过得倒也甜蜜，眼看着再过两天就是结婚周年日，从没有来往和联系的苏莹莹突然来这么一出，什么意思？
我想不出答案，隐约觉得林春晖肯定知道这条连衣裙的喻意，但任凭我撒娇卖萌软硬兼施，他满脸黑线翻白眼，最后急了扯着嗓子：“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要不你找她问去！”
我不淡定了。他竟然一改往日的温和吼我。事出反常必有妖。而那些突然出现的逻辑蹊跷到可疑的人和事，总会让我的好奇心更盛。既然他开口让我去找她前妻，行，那我就去吧！
2
我和林春晖没结婚前，就已经从我他俩牵线搭桥的朋友那儿得知苏莹莹在市建行工作。
第二天上午，我去了市建行，见了苏莹莹，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就说是特意来谢谢她寄给我的礼物，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寄一条裙子给我？而且我和她也没见过面，那条裙子却是适合我的尺码。
苏莹莹却一脸惊讶，然后很不耐烦地说：“我和他离婚后早就不来往了，平时他要看儿子我都懒得见到他，把儿子带去他母亲家让他俩父子相见。我恨死他这种家暴男，干嘛吃饱了闲的给你寄裙子祝贺你们的结婚周年日？对不起，我很忙，不送了。”
林春晖的儿子已经十岁，他见儿子时的情况，确实如苏莹莹所说，我也知道。但我认为苏莹莹在裙子这事上撒谎了。
苏莹莹却顾自低头忙着，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终究脸皮薄，见状只好尴尬地告辞，带着一肚子的问号熬过大半天，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林春晖下班回家，我对他说了去找苏莹莹的情况。
林春晖略为吃惊地说：“你真的去找她了？她说不是她寄的？”
我说是。
林春晖一脸疑惑：“谁那么无聊？！”顿了顿，提高嗓音：“算了，别想这事了！后天是咱俩的结婚周年纪念日，咱俩是不是来点仪式感，相互送点啥？”
我笑了，说真要送点啥也不能提前预告吧？！要不哪里还有惊喜和仪式感！
林春晖“嘿嘿”一笑，挠挠头。
我突然心念一动，问林春晖：“你和苏莹莹在一起时，有没有在结婚纪念日时来点这类仪式感？”
林春晖摇摇头：“没有。她就是嫌弃我是粗人，不懂浪漫又打她，所以跑了。和你在一起后，我努力做一个好丈夫，才发现婚姻有一些仪式感还是好的！至少你让对方知道你是在乎她的，在乎婚姻的，是吧？老实说，我也人到中年，真的是不想走着走着又把第二次婚姻走散了。”
我顿时有些感慨，其实我也将近中年，过往的几次爱情失败也有自己的原因，所以我很理解林春晖的感悟，于是冲他连连点头，哪里还有情绪提起什么前妻，唯有想拥抱他，好好欢爱一番的冲动了。
就这样，两天后，结婚周年纪念日到了。
晚上，我下班回到家，发现提前下班的林春晖早已备了一桌子菜，烛光摇曳，两瓶葡萄酒静候在餐桌一角，再配上林春晖的憨笑和手上的一束百合花，我心满意足，更是把裙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3
就这样，日子一晃又是一个月，然后，一天早上，林春晖去上班时，我发现自己好像怀孕了。
为了落实自己是不是真的怀孕了，我决定先不告诉林春晖，自己去医院检查一下再说。
然而，在医院的挂号处，我却意外看见苏莹莹。
她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在等候的长椅上格外醒目，而裙子的款式竟然和我在那个周日时收到的裙子一模一样！
我既吃惊又生气。就算苏莹莹当初承认寄了一条裙子给我，我也不会为难或者嘲笑她的，有可能还会和她做朋友，现在倒好，她自己给自己啪啪地打脸！不，我得揭穿她的谎言才行，而且必须搞清楚她为什么不承认寄了一条裙子给我？这逻辑真的太让我好奇！
于是，我走向苏莹莹。
苏莹莹还是像上次一样，一脸惊讶地说：“你上次说我寄了裙子给你，就是和我身上这条同款式的裙子？怎么可能！”
我冷笑：“那怎么有这么巧的事？裙子款式一模一样，寄件人还是你的名字。你是怎么回事？承认了又不会死人。”
苏莹莹生气起来：“我对林春晖已经没有什么情份了，要不是他是我儿子的亲爸，我早就把他拉黑了！所以我有什么理由寄条裙子给你？！”
话音刚落，苏莹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对了，这裙子是我和儿子逛商场时，他说好看我才买的。难道是我儿子……”
苏莹莹张大了嘴望着我。
我也愣了，突然想，苏莹莹死活不承认寄了一条裙子给我，理由也比较可信，难道真正的寄件人是她儿子？可他为什么寄一条裙子给我？
4
显然，苏莹莹也很想证实自己的怀疑。
于是，我和苏莹莹一番讨论后，一致决定一起去问一问他的儿子小涛。
傍晚，苏莹莹接到放学的小涛后，和我在学校附近的一家茶餐厅里会合了。
没想到，小涛一见到我，就很主动热情地说：“阿姨好”。老实说，我和林春晖结婚一年，我总是不知道如何和小涛相处，所以林春晖去探望小涛时我不会同去，也只是在林春晖父母家匆匆见过小涛一面，对这孩子印象不深。
小涛的主动热情让我有些意外。我冲他咧嘴笑了笑。
然后，让我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小涛很认真地对我说：“阿姨，那条裙子是我瞒着我妈妈寄的。我不知道你不高兴，对不起。”
原来，自从苏莹莹和林春晖离婚后，苏莹莹一直不愿意和林春晖见面，但为了儿子小涛不得不和林春晖偶尔见面，即使如此，小涛也敏感地意识到母亲对父亲的不待见和怨恨情绪，小涛心里是难过的，因为他并不想让父母这样，总想着找机会让父母和好。
然后，一天，林春晖去探望小涛时，父子俩聊天，不知怎么说起我，林春晖说我很喜欢穿连衣裙。小涛还得知我和他父亲的结婚周年日，和母亲苏莹莹的生日相差不过几天。于是，小涛心生一计，在给母亲选择生日礼物时，也给我选了一模一样的礼物，又假冒母亲的名义给我寄了礼物。
小涛对我说：“阿姨，我听我爸说起你时很开心的样子，我也为他开心的，我真的很想你和我妈妈能做朋友，这样我就能经常去你和爸爸的家玩了。”
小涛转头又对苏莹莹说：“妈妈，爸爸打你确实不对，但是爸爸也当着我的面对你道过歉了，可你总是不肯原谅他。我有时一想起你和爸爸见面时像仇人的样子就很难过。妈妈，我瞒着你给阿姨寄礼物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我早已被震惊到说不出话，再看苏莹莹，只见她眼泛泪光，冲小涛连连点头说：“我没生气，没生气……”
小涛顿时开心起来：“谢谢妈妈！谢谢妈妈！”
然后，小涛突然问我：“阿姨，你也不会生我的气吗？”
小涛紧张地看着我。
我的心一酸，冲他笑：“现在阿姨明白了你的意思，当然不会生气了。”
小涛笑起来，问我：“阿姨，你是什么星座？”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说：“水瓶座。你呢，什么星座？”
小涛突然叹口气：“处女座，想太多。”
我被小涛小大似的叹气雷倒了，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心里却越发地酸楚，天呵，小涛才九岁而已，他真的是想太多了，而能让他在这么小的年纪里想太多，父母不幸的婚姻应该是主因了！
而我更没有想到，这一场晚婚，给我带来这么多的感受，我应该把今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林春晖，相信我们能一起妥善处理好他和前妻、儿子的关系，让我们的婚姻能更好地走下去。
想到这里，我对小涛说：“你爸爸现在也应该下班了，要不，你打一个电话给他，说我们在这儿吃晚饭，请他过来一起吃？”
小涛兴奋起来，望着苏莹莹说：“妈妈，我给爸爸打电话好吗？”
苏莹莹点头说好，然后双眼泛红地冲我笑了笑。
半个小时后，林春晖出现时，我和小涛、苏莹莹已经有说有笑了。
林春晖惊讶地合不拢嘴，等他知道来龙去脉后，他抱了抱小涛，激动地说：“好儿子！爸爸对不起你，让你想太多了！今天晚饭爸爸买单，你和妈妈想吃啥，尽管说！”
我和苏莹莹四目相交，都笑了！
END
——本文为李巧儿原创，网络配图。——
（锦时阅读，主笔李巧儿，写人间故事，阅情阅人阅世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