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易老（续）

（三）

闺女比儿子多，在母亲的心中一直是个遗憾。我们带她去医院看病，旁边有人问：“陪你的是闺女吧，老太太好福气。”母亲叹口气说：“说起来好听！还是儿多有脸面。”

母亲得偏瘫时，在医院住了四个月，全是闺女照顾。摔坏股骨头在闺女家住到能自理才回老家。一年后又摔折腿，请来京城专家给她做手术，恢复到生活能自理，能给儿孙做饭才回老家。

接父母来城里居住后，大弟弟一家也来县城租房打工。父母的心里就开始不平衡，总是给我们算账，说我们多少工资，几个人用，他们的工资人均起来没有我们多。不管我们过的艰辛不艰辛，就是拿大儿子家和我们比。大弟弟本来单位也不错，后来单位不行下了岗，虽然没有固定工资，但除了种地的收入，两口子打打工，加上父母帮衬，生活也并没有多拮据。因为他们，父母没少生气吵架。

因为所有心思都在儿孙那里，父亲的工资不舍得动，我们给他们买的东西不舍得吃，想方设法给儿子送去，或儿孙来吃饭时，才让下锅，冰箱内没有了存货老俩口就吵架。如果我们敢多嘴，父亲就会发脾气：“送到我这的东西，我当家，有意见就别给送。”其实，我们帮父母就是变相的帮弟弟。

这次老娘摔骨裂，完全不能自理，二弟家因在外工作回不来，大弟弟就住在临近小区，因疫情没出工，来的次数也不多。因只要有事，从父亲那就避免麻烦儿子。

一天三餐做饭的是我们，惹父母不高兴的也是我们。若问父母想吃什么，就一句话“有什么吃什么”，谁做饭谁作难。老母亲不爱吃肉，就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把肉切碎，用鸡蛋裹了做汤，增加营养。为了防止母亲便秘，尽量多让她吃点蔬菜，父亲就抱怨做的饭没营养，说不利于母亲恢复。连着自己家的，一日六餐，做饭做的感觉腻歪！做了饭他们能痛痛快快的吃下，心中还能轻松点，如果他们不爱吃，心中自责又不落忍。

邻居老大娘时常劝母亲：“还是闺女贴心，别骂她们了，你知道俺这没闺女的有多眼馋你吗！”

（四）

母亲是个急性子的人，说做什么就是一声，从不知道爱惜自己。她自己算算摔坏胳膊，摔坏腿的事情就有十几次，每次都是好了伤疤就忘疼。有了病痛又一点也不能忍受，怨天怨地，骂子女，就是不承认自己有错。

母亲年轻时受过什么样的委屈，我们不知道。她和邻居聊起来就是诉苦，和早已不在人世的爷爷奶奶，大伯大娘，姑姑们较真，提起他们就气的吃不下，睡不着。说当时生活艰难，爷爷奶奶不帮她，大伯大娘闯了关东，爷爷、奶奶去世也没回来。这几年她骂的最多的就是姑姑，说姑姑在奶奶有病时没有尽力救治，说奶奶去世时姑姑们哭的不痛。每当她开始说姑姑不好时，下一句一定是“这些闺女都和老妮子一样”。

老一辈人的事，我们都不清楚，两个姑姑已都不在人世，她们对奶奶怎样，我们也不知情，但奶奶活到86岁，在80年代不能说不高寿。

岁月流逝，母亲已老，但要强的性格没变，总认为有灵丹妙药，能医好所有的病痛，能让行动不便的腿脚变得和年轻时一样灵活。达不到她的要求，就觉得我们不尽心，觉得我们嫌她是累赘，她为此自己伤心，说话也往深了伤子女。

刚摔着的那几天，精神很差，我们很害怕，除了做饭吃饭，都在旁边陪着。现在恢复的不错，慢慢可以下地活动。稍微好一点，就不停的折腾，无休止的要吃药，不能满足，就以死相要挟，不顾腿伤硬下地，大声吆喝：“爹啊娘啊，摔死了也没人管，能不值啊，养儿养女一场空……”

如果初次和母亲接触，给人的感觉就是：年岁大了，但人不糊涂，会说稀罕话，脑子反应快。见到邻居，热情招呼，笑容满面，一句话也说不错。见了儿媳妇，儿啊乖啊的很亲热。老娘说了：“不能骂儿媳，没生人家，没养人家。”在闺女面前就糊涂成一盆，特别“横”，动不动就说：“你别管，谁叫你们来了，死了也不给你们信；我死了，你们敢哭就掐死你……”

不管母亲怎么骂，怎样折腾我们，我始终觉得，她仍然挂念我们，只是力不从心。因为年老，害怕离开我们，不断折腾出点事，试探子女的心。人老了，怕子女不把她当回事，最受不了的是“你们离开我都能活了，我死了，你们都清静了。”

娘啊！小时候，在我刚有生死离别的意识时，一想会有离别的一天，就心疼的不能入睡。你生气不吃饭时，我们也食之无味，你骂我们时，我们也真的生气流泪，可只要你不舒服，有危险时，心是真的疼，生怕有闪失。

娘啊！我们怀念小时一家人形影不离的岁月，怀念你年轻时的模样，忘不了你养育我们的艰辛。人生不容易，人却容易变老！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都无能为力，我们也在一步步向终点迈进，只希望娘亲能多些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