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跟着感觉走,让它带着我,希望就在不远处等着我。”
很多人都会哼唱苏芮这首经典歌曲,它写出了感性之人的随性和恣意。
但生活中我们又常常希望自己更理性一些。因为“感情用事”在成人的世界里并不是什么褒义词。它似乎总和不成熟有关联。
我们和同事意见不和时需要理性,而不是撂下烂摊子走人。
我们和另一半闹矛盾时需要理性,而不是无休止的争吵和冷战。
我们和自己较劲时需要理性,而不是自我放纵……
似乎理性是个分水岭,它在你行为处事中占的比重越大,就代表你越成熟,越靠谱。
于是我们变成大人的过程就伴随着自己和自己的感性不断较劲。
(二)
可是没有人是绝对感性或理性的啊,我们都是二者并存的动物,世事多复杂啊,有太多可能性。
在每一个选择面前,欲望和理智都会像两匹马拉着我们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有时我们会听从欲望,有时会跟随理智。我们不可能用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法去看待它。
人的大脑并不是被输入了既定程序编码的计算机。人们面对问题也不是简单的信息统计和数据处理。
人虽是高级动物,但仍是动物,有着动物与生俱来的原始冲动。
理性并不是感性的天敌,理性不一定优于感性,二者是相互依赖的,甚至可以说,感性是理性的前提。 没有情绪,我们做不出任何决定。
(三)
1982年,美国神经学医生安东尼奥·达马西奥接待了病人埃利奥特。
几月前,埃利奥特接受了手术,切除了大脑皮层靠近额叶地方的小肿瘤。
术前,他事业有成,是位模范丈夫和父亲,积极参加社会活动。
术后,他的智商没变,但没有了情绪,不能做决定了。
他每天都花很长时间纠结很多小问题,比如: 笔选蓝色的还是黑色的,听哪个电台,选哪家餐厅……
他仔细分析,列出好坏,最后还是无法做决定。这秧及了他的工作和生活,他被解雇了,妻子和他离婚了。
他向达马西奥医生求诊,交流过程中,达马西奥发现埃利奥特异常克制,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却像一位旁观者,没有悲伤焦虑沮丧,不流露任何情感。
医生又对他进行了手掌汗腺活动水平测试(任何时候,只要我们体验到强烈的情绪,我们的皮肤会被唤醒,手心会汗)。令人震惊的是,他对血腥的,挑逗的,惨烈的,任何能激起正常人强烈情绪反应的图片都无动于衷。
经研究,埃利奥特受损的那部分脑区本是负责感知并传递情绪的。
之后,达马西奥医生又对有过类似脑损伤的病人进行了研究,发现他们与埃利奥特有相同的问题,没有情绪体验,无法做出最简单的决定。
可见,感性、情绪并非人们以为的捣蛋分子。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情绪引发的直觉往往有着惊人的洞察力。
(四)
美国橄榄球比赛超级碗(super bowl),其热闹程度好比中国的春晚,NFL(National Football League),国家美式橄榄球联盟的球探选中了汤姆·布雷迪当四分卫,这是统领全队的灵魂人物,如同带着垫肩的教练。
汤姆是有史以来最瘦弱的四分卫,但他有着惊人的准确的决断力,比赛太快,运动员没有时间理性思考,他却可以在接到球后关键的一两秒内打出漂亮的还击,他带领爱国者队赢得了五次超级碗冠军,成就了一段段传奇。
记者采访时,问他怎么决定传球给对的人的,他说,“没有固定规则,就是觉得会把球扔到正确的地方。”
布雷迪比赛时不允许他有过多的思考时间,经过上万次练习,他的大脑在接球时感知到了一种情绪,某种介质让他立马决定应该往哪儿传球,怎么传。
(五)
这种介质就是多巴胺。多巴胺并非只传递快乐,它也传递恐惧等消极情绪。
我们的细胞有“预测”机制。
如果我们做一件事之后做对了,有奖赏,几次之后,大脑就会记住这个模式。
做事之前多巴胺会自动分泌,让我们体验到快乐,如果我们期盼的奖赏按时出现,大脑就会释放更多的多巴胺,我们会感到更快乐。
大脑会再一次加深对这种模式的记忆力,等下一次类似情况出现时,我们的身体会因为之前积极的情绪体验而出现积极的身体反应,促使我们做出大脑内预设好的决定。
相反,如果事情不符合预期,人们感知到了决择的失误,那么多巴胺就会停止释放,下一次遇到类似情形时,大脑体验到的就不是快乐了,而是恐惧或失望的消极情绪,身体会随之抗拒。
这种预测机制会根据不断的体验进行自我修正。
我们体验喜悦,悲伤等情感,这都是感性的,大脑帮我们将这些经验储存在记忆中,等到下次事情发生之前时,我们的大脑会预测接下来发生的事,身体进而选择积极拥抱或回避拒绝。并且它会在一次次的错误中自学,进而修正改进。
比如人们晕船后会恶心呕吐,但几次之后,多巴胺神经元已经修正了自己的预测系统,人们也就适应了船上的颠簸。
有时我们在很多需要理性的事情上选择了相信感觉,搏一把,并且赢了,这不可能次次都是歪打正着。这正是之前的多次类似情感体验让大脑感知到了快乐愉悦,所以这一次,身体听从了大脑,并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好了准备。
感性并非无用,它其实可以帮我们预测事情的进展,它也是理性的前提和基础。有感性,我们才更像真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