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还

    我坐在床边的椅旁,用手掌牢牢攥紧阿姨的手腕,而她干瘪的关节却不停地吱吱作响,我惊愕的望向她:深深凹陷的眼眶,一对空洞的双瞳,失神的含望着远方。她抽出颤颤巍巍的双手,倚靠在床头的上半身,轻微的摇晃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她的手在枕头下摸索着,头顶豆粒般大的汗珠,顺着轻微凹陷的太阳穴缓缓滑落,途经高突的颧骨,再深深嵌入满是皱纹的面颊。闪烁的节能灯泡,反射在她那犹如细雪的白发上,仿佛尽可能赐予她哪怕微不足道的力量。

    我不忍的咬了咬下唇,手不自觉的触及自己胸口。


    半晌,她在枕下翻出一个干净小巧的花布荷包。秀净的纹路游弋在指尖之下,银质的丝线缝合着略显突兀的棱角,我从她颤颤巍巍的手上接过,手指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来自荷包上的余温。顿时,我心头一绷。紧紧,紧紧的攥住银丝边的花布荷包,却发现:空无一物…

    我疑惑的望向她,轻轻的打开荷包,底部的两颗种子赫然伫立,我的大脑猛然一怔。这…



    “播种吧…”

    …

    “手不要抖,水都浇到外边去了。”

    …

    我蹲伏在土地上,蹑手蹑脚的转动着水壶,手上满是泥土的混合,狼狈不堪。 

    “阿…姨,它们…真的会开花吗?”

    “当然会呀,只要用心去浇灌,总有一天它们一定会开花的。” 她盈盈一笑,轻轻的伏下身子,将她的手递给了我。一瞬间,我没有缘由的楞住了。她黄色的格子长裙,轻轻地随风摆动,黑色发箍触及不到的碎发被她重新理在耳后。风吹拂着我的脊背,裹挟着我的汗水,以至于我才看到她的身后草长莺飞、萋萋莽莽。

    那一年,我五岁。我的养母三十三岁。


    我的汗水,在我的额头上来回打转却迟迟不肯落下。

    我的内心现已被无尽的自责裹挟,我失神的凝望着消瘦的她,床头照铭刻着她陪伴我成长的过往,我小心翼翼的摩挲着镜框的斑驳,往昔的旧照此时如同锋锐的尖刀一般在我的心头上拼命的打磨,每一分钟都令人怀念,每一秒钟都,度日如年。

    我的内心在悔恨的深渊中尖啸,我的手指颤抖抚摸着相片里暂别的康桥。她的面容在我的泪水中模糊,我激动的重喘连连,粗重的喘息让我不停地咳嗽。为了暂缓内心的压抑感,我拼命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拼命的捶打、拼命的捶打,拼命的…

    “比起我的生命,好像你更重要。”

    “播种吧…  妈妈希望开花时,你多回来看看…”

    阿…姨…? 妈…妈妈!!

    我从梦中惊醒,眼前的床榻空无一人,手中的银丝荷包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微光。

    我艰难的推开了,后院长满杂草的篱笆门,这里依旧草长莺飞,山水长阔。可也早已物是人非,不复当时。希望能再次与你相遇,所以我在平坦的空地上播下种子,静候着它的花开…

 

   



写于2020年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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