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同居

“人总有一些是不能忘怀的记忆，只在夜晚出没，敲打孤独的灵魂。”我忘了这是哪里听来的鸡汤，也许就是哪次我在辗转反侧半睡半醒之间偶然所得，它像是本来就在我记忆里一样，随我而生随年岁而愈变清晰深刻。近一个月来，我开始失眠，夜更人静之时，辗转反侧不能安眠，那些不能忘怀的记忆总是跑出来，骚扰我的思绪，让我不得不想起乐乐的身影，只是现在躺在我枕畔的却再不会是她。

乐乐是我第一次同居的女友，也是我的初恋，今天我依然清晰的记得第一次看见她时的情景，她穿着一条驼色的工装连衣裙，简单的短发，带着一付小眼镜，看起来知书达理，谨慎而沉默。她正在用钥匙开我隔壁房间的门，也许是发现我愣愣的盯着她，她大方的说道：“你好！我是新搬来的，我叫乐乐，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拜托大哥哥多多关照！”原来是我的新邻居，以前的住户是个比我还屌丝的屌丝青年，如今突然换了个漂亮女邻居，我高兴的有点不知所措，我赶紧从包里翻出我的名片，“某某公司 资深经理”，我看着她恭敬地双手接过名片，眼神中丝惊讶一闪而过，随后从眼底荡漾着温暖的笑意，我顷刻间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很久之前就和她相识一样。那之后，我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着乐乐，我渐渐了解她是个在A城打工的小白领，工作很不错，她独自一人过着惬意的小资生活。我也幻想过自己能不能近水楼台先得了这轮月，但我渐渐发现自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喜欢成熟事业有成的男人，而我不过是家外企的小经理，和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相去太大。可我是个有点迷信的人，我记得她眼底荡漾的春意，我相信我们是有缘分的，我故意制造了很多机会相遇，乐乐也好像是配合我似的，让我的计划没有一次落空。在我的不断努力下，我先是成了她最贴心的蓝颜知己，在她最失意之时一直守护她，然后成功走进了她心里，4年以后，我们在一起了。

乐乐很快住进了我的公寓，开始了我们短暂的同居生活，我的公寓并不大，但两个相爱的人不会在意这些，互相依偎互相取暖，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我天真的以为我将来的婚姻生活就像现在一样美好。可爱情除了浓情蜜意还有柴米油盐，我心中曾经女神一样的乐乐，也会像个家庭妇女一样和我喋喋不休的抱怨生活和工作的艰辛，她也不是个勤快的人，大部分家务还要我来做。一开始我也很享受这种宠着她的生活，可时间一久，我开始感到家庭责任的压力和疲惫，我开始怀念单身时无拘无束的生活。有段时间，我的工作业开始出现问题，我在单位要烦心公司的事，回家还要小心照顾乐乐的情绪，我甚至觉得乐乐一点都不懂体贴我，她根本就不爱我，只是利用我在这个城市里稳住脚跟，也许这一切都是她早就设计好的，我不过是她蛛网里一只自投罗网的大头蛾。分手的话题，几次到了嘴边，可都融化在了乐乐一个拥抱或一个热吻里。这期间，乐乐总是和我提结婚的事，我真心不甘愿走进婚姻，可又不想让一向憧憬着我给她幸福的乐乐失望，我怕，我怕看见她失望的表情，我怕我做不到她心目中理想丈夫的样子。我告诉乐乐我恐婚，我矛盾着希望她能再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让我卸下这份巨大的承诺，我对她的态度在我的矛盾中起起伏伏，时好时坏，可乐乐却是个倔强固执的女人，一直在我身边忍耐着我的种种变化。这虽然不是我想要的理想生活，但毕竟有个女友不是有个老婆，对我没什么影响，我也就甘之如饴了。

同居三年后，乐乐怀孕了，当我看到她给我发的短信时，我有了一瞬间的迟疑，现在我在事业上升期，根本没想过要结婚，而且这种奉子结婚的事也不大光彩。也许从那时候我才发现我对乐乐的爱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多，我沉默了，我想多些时间考虑，可是乐乐坐不住了，不断逼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我印象中的乐乐应该是理智的聪慧的善解人意的人，可眼前这个歇斯底里可怕的女人却长着和乐乐相同的脸。我只能反复和她说明我的现状，希望她打掉孩子，然后我会做一份详细的计划，等条件成熟了立刻和她结婚。我没想到那个善良的，一向以我为中心的乐乐居然威胁我，要我写下保证书，我们之间的爱情还需要这种形式样的证明吗？虽然极不情愿，但我还是亲笔写了一份保证书给她，才算平息了她的无理取闹。

孩子最终是打掉了，去医院的那天，我看着已经恢复往日平静的乐乐，血迹依然在她清瘦的双腿间残留，突然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我一边叹息着一边帮她擦干净血迹，忍不住眼角酸楚。事后她开始拒绝和我说话，我买了很多营养品给她，对她更加关心和爱护了，也许是我的诚意，也许是她还爱着我，她慢慢打破的对我的冷淡，我们又回到了最初恋爱时的样子，一切好像又恢复到我最愉快的时光。不过那封保证书一直是我心里的一根刺，让我坐立难安，我讨厌一切束缚，更何况是这种书面的形式主义，根本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乐乐时不时会问我，我有什么计划，什么时候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计划我真的有，我想着3年多存点钱，付个首付买一间房子，好歹算个窝，利用这段时间我换个更好的工作，以便将来结婚后能有更多保障。有了之前草率承诺的教训，我怕自己承诺了又做不到，我怕看见乐乐失望的表情，我想与其事先承诺倒不如先做到了再给乐乐一个惊喜，我喜欢看她依赖我的样子，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样子。可是找工作，又是何其之难，总也没有更好的机会，我也舍不得现在一直打拼着的这份工作，就这么拖了半年。乐乐渐渐不再追问结婚的事了，我以为是她懂事了，却没有发现她眼中疏离。有一天，她突然把那份保证书还给我，说是给我惊喜，我确实惊喜，这是一直更在我胸口的刺，虽然我知道乐乐不会用它做什么，但是有了书面的证据，我总是不放心，如今这唯一的证据也将湮灭在这世上了。我仿佛得到了心灵的净化一样，感觉自己又回归了曾经的纯洁与善良。我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换来的却是乐乐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得意忘形了，主动对乐乐表态说：“要不，这份保证书你还是收着吧？”乐乐迟疑了片刻，果断的回答我：“不用了，这个东西现在对我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说实话，我心里真真切切的欣慰和欢喜，瞬间把心里那点愧疚和负罪感吞没了。之后不久乐乐又问起，我的计划是什么，她说希望我在月底之前答复她。她的这些情绪波动我早就习以为常了，我像以前那样敷衍着她，我太清楚她的个性，她不可能离开我，因为她不会说拒绝，她会再一次说服自己帮我找到理由原谅我，就像当初打掉孩子一样，最后选择善良，理解和原谅。可是我错了，这一次，乐乐连给我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月底之后，直接和我提分手，直接搬了出去，一个月以后我听说她有了新男友。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我突然想明白了，她是有了新的追求者之后才给我最后的机会，然后做选择的。那一刻，我懊恼为什么她不跟我说她有了追求者，为什么我没有告诉她我的计划。我疯了一样联系她，一遍一遍解释我的想法，但是都没有用。乐乐说：“我早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请你务必答复我，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也没有为我考虑过，你总是在我离开的时候才会想起挽留我，现在一切都太晚了。”我心如刀割，这一刻我对乐乐的不舍几乎让我丧失理智，我到处买醉疯狂发泄自己的懊悔，我问乐乐如果当初我告诉她我的计划，哪怕是一纸空文，她是不是也能找到理由留下来？乐乐没有回答我，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解释，就这么突然的切断了我们之间6,7年的感情，干脆狠绝，只留我一人在她留下的一片谜团里霍霍不得解。最后我拉黑了她的联系方式，到另外一个城市工作了，虽然辛苦，但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对乐乐的补偿，不相见就能不想念，我要留一个平静的世界给乐乐。

如今6年过去了，恍如隔世，我们身处两地，已成陌路，听说她和那个男友无疾而终，一直没有结婚，我已经结婚有了孩子，说不上现在生活好坏，就是能平静的没有波澜的过着，曾经热烈如火仿佛能烧尽一切的初恋和同居的快乐生活已经成了不能追忆的往事。一个月前我又看到了乐乐，她到我的城市出差，远远地，她的身影走过，我几乎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她，余光之下，她丰腴了不少，身材依然凹凸有致，脸上多了一些成熟的韵味，少了曾经少女的浪漫天真，她的目光里没有片刻的迟疑和留恋，仿佛不认识我一样，可就是那片刻的身影，又和多年前那熟悉的影像重合在一起，鲜活明快的出现在我现在的柴米油盐里。我又开始怀念我的第一次同居生活，那是多么的美好的甜蜜……

四水（题材：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