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花

窗边绽放

客栈门口种着一捧一捧的大丽花，红的黄的还有粉白色的，都很漂亮，我很少看到开得这么绚丽的花。

花这种植物，很普通的，几乎是随处可见。它是美的，因此文人墨客们总喜欢拿它来入诗入画，说春天的花怎样，夏天的花怎样，春夏秋冬的花都评个遍，过往文学史上也开了一朵朵花。

在人的眼里，花是各有品格的，自然，有了品格，便有了尊卑贵贱，有的话花人喜欢，有的花，就是臭的，不足以入室。

“名花倾城两相欢”是说的牡丹，周敦颐看不起牡丹，又腹诽菊花清白过头，心里恋着荷花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荷花自然是出水芙蓉一般的美丽，可在有些人看来，清净的香自是不乏名仕欣赏，香得过火的花也得有人爱。

栀子花很香，文人墨客们不太喜欢，然而汪曾祺为其喊冤，恣意热烈的绽放，醒来有五六月的芳菲，香得透底，哪里有什么过错。

我以前不曾知道，原来文人们不喜欢栀子花，但我小时候看街上的姑娘大婶们，都喜欢在发髻上盘两三朵栀子花。清清艳艳的花瓣，乖乖地舒展着，稍微含一点羞，透出七月份绿色的香味，那水珠儿掉在薄薄的花瓣上，挂在青翠的花萼上，很是美丽。

农人水缸里也有这花，像小舟一样浮在浅浅的日光底下，一朵两朵的点缀着水净缸底的灰白，也不比荷花少半点风姿。我想，大概是儒士们会讨厌栀子花，因为他们一向内敛，最喜欢的就是无所谓的谦逊，一口饭总要在心里演习一遍，是怎样的咽下怎样的咀嚼，口里咬在饭粒上第几颗牙齿上，他们才肯应承下来。像栀子花这样不由分说的雪白，侵占地香法，他们是固然不会喜欢的。

大丽花的香味而不比栀子，但它浓艳的花形却与夏日栀子窜到街头的香气相类似，都是不被文人喜欢的骄狂热烈。

若说这客栈门前的大丽花，这个丽字，它实在担得起。一朵一朵地挂在枝干上，高高的茎杆横切出来几片叶子，有些轻薄的样子，倒是那个花开得庄重又华丽，直逼人的眼。我近看过花心，是白色的，透着点蓝，蜜蜂在花蕊上吸食，蝴蝶也驻留在花瓣的中心，一圈一圈地融化开去，风吹来一阵，它们也不飞走。

我嗅了嗅花，没有太多味道，一点淡淡的植物的清香。我猜，即使是没有重的沉香味，儒士也不喜欢它们。因着这花硕大的身子，火一样的红，海一样的蓝，还有粉透如女子皮肤般的白，都太显示自己的美丽了，它们一点儿不谦虚。

可不谦虚又怎么样？它们照旧的美丽。我疑心，如若没有急白的大花叶子，蝴蝶儿蜜蜂，也看不到它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