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头一树白花

    来世愿做一树白花,一半在与万物争艳,一半在与黑暗并肩。――题记

    时而偏头,会瞥见教室窗外的一树白色花朵。

    那是一个黄昏,我抱着大大的书箱,蹑手蹑脚,走进这间教室。循着后墙,快步走向窗边的角落,开始收拾自己的座位――上高中的第一天,便选择了这个最偏的地方。随着一切就绪,便进行常规动作,趴在课桌上发呆。我喜欢透过窗户,看屋外葱绿的小树。当落霞用它那苍老的手划过大地,世界变成一片绯红,小树也接受这来自黑暗的洗礼,红与绿的结合,虽不豁人双目,却也别有情趣。那天,小树一如往常,但我的目光却停留在一树白花上。

    落幕中,白皙的脸庞充满了血色,加之婀娜的倩影,着实惹人着迷。近旁有几棵灌木,别看身材矮小,平日里可都是跋扈的主,如今竟也争先恐后的簇拥在美人身旁。万物都趋于沉寂,她却在最后的光芒中尽情展现着自己,将黑暗抛在脑后。我惊讶于这一树白花,她的美丽,她的倔强。凝视。凝视。方才惊觉,教室的窗外不会再是发呆时的选择了。

    春日清晨,常会睡意朦胧,这时便会不自觉地偏头,任由目光去追随窗外的红颜。几乎每次眼神交汇,她都会用那被露水浸润的笑靥相迎;偶尔会忘记梳妆,实在难为情,就躲在金色的帷幕中,不时探出小脸儿,似乎在张望,但随即又再次隐藏。不过她不是个娇蛮人,藏了一会便又现身,脸上堆满尴尬的笑容,不知是不是为刚才的任性感到羞愧。不打紧的,我对她报以微笑,然后在粉笔与黑板永不停歇的吵闹声中,静静地看着她。就这样,不知不觉时间流逝,下课铃声再次响起。在“叮铃”声中,后知后觉地叹了口气,假惺惺的无奈于窗外耀眼的日光。

    我很少与她有近距离接触,偶尔有时,也从不过多停留。我曾踏在已成春泥的花瓣上,一边沐浴在淡淡花香中,一边伸手去摘花朵。可每当这时,我总会违背自己的想法,把已伸出的手猛地缩回,随后揣进裤兜,立刻转身离开。不会迟疑,也不会回头。这样做也并非空穴来风,我能找出许多理由来为自己辩解,但其中鲜有能说服我自己的。承认吧,我并不想占有她的美丽,哪怕只是一朵花瓣。她毕竟只是一颗有着白花的树,她没有也不曾有仅为我而存在的义务。相遇,便是恩泽一片。“人欲摘花,花却伤悲。”我有时这么想。

    时间是一个不能相信的誓言,人们常以它为誓,却又把它常常忘记。每个人的时间都是匆匆,不会叠加,或为生活,或为生存,你只得选择一样。我选择了后者。

    之后我不再偏头,虽然强迫自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但我无法自然下去。当然,时常的告诫确实起了作用,我似乎渐渐忘记了那一树白花,也不用痛苦维持自己的目光。倒是她,似乎没有明白我的心事,一如既往的在窗外摇曳,透过窗户的之间的细缝送来缕缕花香,她在大自然的怀抱中轻歌曼舞,用纤细的手指触摸温和的空气,花儿也更加雪白,过路人无不驻足观赏。我停下手中的笔,痴痴地看着她。这是很久以来我们的第一次目光交汇,我沉思良久。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是一桩美事,但却只存在于幻想中。其实,纵然已是故交,纵然千般恩怨万般纠缠,最后能在一起聊聊曾经,谈谈过去,也是幸运之极。每每念此,我都会苦笑自己的不合时宜的决绝。人就是这样,初见时的欢欣,随着时间的洗涤,慢慢只剩下回忆和对近况的厌烦。对不起,窗外的你,我没能逃过光阴。

    如果人人只要拼搏,就能得到一切所欲,那世上也就再无“遗憾”。“遗憾”是说给自己听的,尽其力而不能得的东西,才称得上这个词。如此说来,我与她的分别便不是遗憾。一个平常的早晨,我穿着普通的校服,穿梭在骚动的人群中,来到教室后的一片绿地,去向她道别。但我没有找到她。或许我走错了地方,或许她早已默默离开……但我没有找到她。

    我不再寻找,不是遗忘,是自己不知从何找起。她静悄悄的消失了,就像初遇时一样突然。

    没有她,我只好继续为生活忙碌着,因为没有她,我努力让生活能过得稍微好些,原本只是为了分心,却也慢慢把为生活而有的拼搏作为了自己的目标。我无法抗拒生活对我的吸引,但它本身却也足够艰难,因而,那“放弃”,那“得过且过”,会常常萦绕心间。这时我会想起那一树白花,回忆起她带给我的美丽青春,浑浊间似又明晰起来,便拿起书本,投入到学习之中,眼前的文字此时只变成两个字――生活。

    疲惫时,我会趴在窗口,微微偏头,感受着微风伏过脸颊的舒适,听着教室里钢笔的沙沙声,看着楼下孩子们尽情地游戏,心儿便飘向远方:那树白花,不知来日,你还能否记得,曾经在角落的窗口处的那个人,对你深深的凝望?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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