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树上最后一片叶子掉光了的时候，小光终于盼到了爸妈的归期。只是，这一次，回来的只有提着大包小包灰头土脸的爸爸，不见妈妈俏丽的身影。
小光飞奔过去，扑向爸爸，仰着脸，大声问: “爸爸，爸爸，妈妈呢？妈妈怎么没回来呀？”他不时向后张望，会不会是妈妈在和他玩躲猫猫，想要给他惊喜呀？
小光爸慢慢放下行李，蹲下来，搂着小光的肩膀，盯着小光，目光柔和，叹了口气，轻声说:“娃儿啊，你记住，你妈以后都不回来了，她要去开始她的新生活了。以后，就只剩下咱爷俩一起生活了。”小光听完，刚刚还漾着喜悦的脸上瞬间没了笑容。他低下头，撅着嘴，嘟囔着:“可是，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好了，儿子！你放心！爸不会让你受苦的！”小光爸拍了拍小光的肩膀，直起身，一手提起大大小小的行李，一手牵着小光。父子俩一步一步走向村口，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
这一年过年，小光照样有礼物，有新衣服，有好多玩具，有压岁钱，有好吃的好喝的，可家里却不像往年那么热闹，那么有生气，缺少了一些欢声笑语，爷爷奶奶爸爸都只是忙进忙出，默默不语，很少说话，没有一个人提到小光妈。
一次，小光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壮壮弄坏了小光心爱的飞机，小光哭着要他赔。壮壮竟还有理了，歪着脑袋，梗着脖子大声嚷嚷:“一个破飞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妈不是跟了有钱人了么？还在乎这么个破玩意儿，真是的！”
小光哭着去找爸爸，问爸爸，妈妈是不是跟了有钱人？这些玩具是不是妈妈买的？小光爸摸着小光的头:“儿子，咱是男子汉，男子汉怎么能用女人的钱呢？咱自己学本领，想要什么咱自己挣。这些，都是爸爸买的，以后，爸一个人养活你。你也要好好学习，好好学知识，学本领，听到没？”小光点点头，眼里还有泪光在闪烁。
小光爸拿出一张白纸，给小光叠了个纸飞机，小光在飞机上还画上了好看的图案。父子俩比赛看谁飞得高飞得远，小光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在风中奔跑着，欢笑着……
玩累了，小光爸和小光坐在松软枯黄的草地上。阳光温暖，天空蔚蓝，小光爸搂着小光轻声唱起:“窗外一片蔚蓝的天空,风总掠过银色的翼,或许正载着归来的你,心里却明白只是幻想而已。我的心开始莫名的忧郁,天知道全都是因为你。给你的信怎么写下去,不如为你叠一个纸飞机,飞在风里的纸飞机,载满我对你的情和意,飞到那思念的另一边……”
小光在爸忧郁而动听的歌声中，又回忆起了往昔一家人欢乐的情景。他不知道，爸爸眼里已噙满泪水。那个童心未泯充满柔情的男子从此要身披铠甲，手持剑柄，守卫阵地，独自一人承受生活中所有苦和难了。说好的，要一生一世一起走。如今，才短短七年，她就丢开他了。
年后，小光爸带着小光去城里读书。小光爸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地下室。清晨，小光爸送小光上学后就奔向工地。中午，小光在老师那吃饭。晚上放学，小光爸接小光回家，一个大男人，系起了围裙，敲起了锅碗瓢盆的协奏曲。常常，不是糊了，就是咸了。但小光捧着饭碗看着爸的花猫脸，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给爸讲学校发生的趣事。吃完后，小光洗澡，做作业，看书。小光爸洗碗，洗衣服，擦地板，一刻不闲。有时，小光不会做的题去问爸，小光爸咬着笔头沉思，抓耳挠腮，那样子，让小光觉得好笑。
寒来暑往，转眼，五年过去了。小光爸在倔强的坚强中默默承受，在百炼成钢的日子中熬过春夏秋冬，熬过悠悠岁月里的孤独之后，小光爸和小光住上了城里的电梯房，有了温馨的小两居室，客厅里，贴满了小光的奖状。
偶尔，小光爸还是会唱起那首他爱唱的《纸飞机》，可他再也不那么忧伤了，眼中不再有泪，也不再想起小光妈。当一个人熬过了所有的苦，也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成年人的世界里，谁不是一边累着苦着一边生活着。
远远地，歌声缥缈，一个男人用略显嘶哑的声音在吟唱:天上下雨路又滑，自己跌倒自己爬，自己忧愁自己解，自流眼泪自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