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

鹿安

2018年春,我还在大学,一段恋情的失败,成了最直接的导火索,将我的内心防线彻底击溃,大家很好奇,平时阳光的我,怎么一段失败恋情就把我变成了一个敏感脆弱的精神病,然而我没有向任何人解释,因为我不相信任何人,没有人能感同身受。

                               

2018年暑假前夕,我不断的自残行为引起了好友的注意,他就把我带到了省最好的临床心理科。结果出来的时候,我和他都呆住了,病例上赫然写着重度抑郁。他的震惊是觉得不可思议,我的震惊是源于恐惧。我不敢告诉父母,我甚至能脑补出他们知道是那种怀疑中夹杂着愤怒的言语。

事实证明,我是正确的。

后来我架不住姑姑的劝说,电话告诉父亲,他把我劈头盖脸地痛斥后,给我扣上无病呻吟和胡思乱想的莫须有罪名,愤怒着挂断电话,只剩电话这端的我再一次经历着情绪的崩溃。

                             

暑假到家以后,他甚至让姑姑带我重新去检查,辗转几家医院,最后在精神卫生中心各种仪器的检测中确诊双向情感障碍——一种比抑郁症还要严重的精神疾病。他们崩溃了。

他们急忙丢下工作,瞒着我,连夜赶回家中。见到他们时,我变得歇斯底里,将自己反锁在房间,砸东西,嘶吼,小时候挨打的场景在脑中循环播放,跟泪水一起,止不住的溢出。他们愤怒冷漠的面孔将我彻底淹没,曾经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被信任,让我彻底丧失了理智。

这场闹剧,最终以我割开动脉,他们撬开房门而结束。他们把目光呆滞的我紧紧抱在怀里哭泣的那一刻,我的内心似乎有那么一刻动容。

在我休学疗养的期间,他们收走了我房间所有的利器,包括修眉刀和可以砸碎的玻璃陶瓷制品。我才知道,原来他们真的害怕失去我,是的他们害怕了。

我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不见阳光,不见人。从床上哭到衣柜里,从呆滞到满脑思绪如水坝决堤,从极端抑郁到极端的亢奋。在日记里写着生死,写着轮回,写着对父母的嘲讽。后悔着被生下来,既然能被生下来,那为什么不配被爱。

病里,我杀过自己,拿菜刀恐吓过亲人,对所有人充满敌意,也有过幻觉,对着空气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在那期间,他们用各种方法弥补着对我童年的亏欠。

小学,我想要芭比娃娃,他们说影响学习对,对此嗤之以鼻;初中,我写小说被发现,他们收起来一一撕碎;高中,我爱美术,想放弃优等班转去艺体班,他们在电话里痛斥我好几个小时;大学,我准备报考中文系,他们固执己见给我报了财务管理。小时候,我说错话挨打,成绩退步挨打,事情没做好挨打,下楼梯摔倒会挨骂,撅着嘴会挨骂,连感冒也是会挨骂。

现在,我有很多的芭比娃娃,有很多的毛绒玩具,有很多的绘画工具,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且不会挨骂,他们倾尽所有爱弥补着那十几年的伤害。

我一度觉得他们很可笑。直到后来我斩断了所有不必要以及繁琐复杂的关系圈,不为了迎合任何人的喜好而委屈自己。慢慢地我的生活开始有了变化,阳光不再让我睁不开眼,黑夜不再藏着可怖的怪物,人群不再是谎言的聚集地,爸妈的笑容也不再是温柔带刀。我知道我心里的天使第一次正式战胜了恶魔,将迎来新生。

我准备参加工作的前一天,妈妈跟我聊了很多,但我只记住了一句话“我们现在不希望你能多成才,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这句话我在夜里思考了很久,他们曾经的严厉无非只是望女成凤,他们也只是第一次做父母。或许我从来没有恨过我的父母,我一直记恨的是那个软弱没有主见的自己,但这个问题我至今都没有思考明白。两年里我在不断的自我否定和自我否定中来回煎熬,一度以为自己的生命就到此为止了,最后却往往被内心的另一个自己说服,选择了生。

                         

我的转折没有电影里那样的惊喜,现在所有的被治愈,都是用时间堆积出来的,是爸妈开始尊重我的选择。对我百分百的关心照顾;是我开始不再讨好任何人,我开始做我自己;是我对人生越来越负责,不在继续颓靡混乱,日夜不分。我选择尊重生活,也赢得了生活的尊重。

有些东西来的虽晚,但永不会迟。

过去的事情,我没有能力改变它,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往前看。

“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而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我未来的任务,就是和父母一起治愈我那不幸福的童年,既然选择了生,那便要好好活。

谢谢你能看到这里,如果你是父母,请你给孩子一个美好的童年,别让他的童年需要用余生来治愈。如果你是患者,希望你能坚强,我们都能被治愈,爱只不过是迟到了,请给它一些时间。如果你是平凡的人,希望你有一天你能不再平凡,在这样的世间,能选择生,你本就已经不平凡。

这是一个躁郁症患者被治愈的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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