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

                                          文 方脸张

知了说,所有道理我都懂,可是我爱他这件事,我不懂,他也不懂。

(一)

知了送走了班上的最后一个孩子,脱下工装换了件纯白色镶着蕾丝边的长裙,化了清淡得体的妆。今天知了约了网聊一个月的网友见面。他上班的地方就在知了公司对面的那幢楼,或许他们俩早在来来往往的人潮里,数次的擦肩而过,也许他们曾同时坐在街角的安庆小吃吃过午饭……知了暗叹,网络可真神奇。

知了说,她很久都会记得第一次见到老师的样子。那天晚上,刚下完雨的南京空气中还残留着白天的余热,知了站在老师公司楼下的操场等他。老师来的时候,刚下学员的课,带了顶黑色的帽子,穿了一件最普通不过的黑色T恤,很害羞,不敢看她。现实不比网络,哪怕两个早在网上聊过婚嫁丧娶人生大事的人,第一次见面也就只围着那个不大的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老师走在知了的外侧,路灯打下来,知了的影子被他的影子完整包裹。两个人走累了,站在路灯下,打了一局王者荣耀。那天晚上分手的时候,老师对知了说,你不要拉黑我哦,我带你青铜上王者。

那天晚上,老师出现在知了面前的那一刻,知了的耳机里正播放着梁静茹的《一路两个人》。之后的很多个晚上,知了把这首歌循环播放。抖音火了一个项目,叫做这年头没有才艺都不敢结婚。知了眨着大大的眼睛对我说,方脸,等我跟老师结婚的时候,我就唱《一路两个人》。知了很美,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很深的梨涡。

(二)

夏季无限延长,假期戛然而止。知了要回徐州备战研究生考试。回徐州那一天,老师调了一整天的班,把知了送回学校。那是他们俩第一次一起坐高铁,D106,07车7D,7F座。老师坐在知了的旁边,牵着她的手,刚到安徽境内就已经靠在知了的肩膀上睡着了。午后二时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老师的身上脸上,知了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嘴巴上冒出的两根青色的胡渣,知了第一次觉得,或许南京到徐州可以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

徐州的夏有别于南京的夏,没有雨水,热的干脆。午后四时的徐州依然是骄阳似火,四面八方的阳光让人无处遁形。知了和老师手牵着手,走过4点钟的山下操场,走过四点半的五食堂,走过五点钟的玉泉河,走过六点钟的敬文图书馆,又原路返回,走到七点钟的小吃一条街,吃了知了最爱吃的大刀凉皮,砂锅米线,到知了常去的水果摊买了两颗苹果,一串葡萄。

第二天一早,老师便赶着早班的高铁回南京工作。他亲了亲知了睡意朦胧的脸说,看了你的宿舍,你的大学,走了你上学要走的路,吃了你爱吃的东西,我可以安心去工作了。等我回来,看你。

之后的半年,知了忙考研,老师忙工作。老师经常会下了班赶末班车到徐州去看知了。那半年,知了和老师一起看到过很多次凌晨的徐州,从夏末到初冬,每一趟诉说着‘我想你’的高铁,每一个诉说‘我想你’的日日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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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初冬的时候,老师工作调动去了常州做一个新的市场,工作繁忙了起来。已经临近考试,知了敌不过想念,又心疼老师总是跑来跑去,便挤出时间坐车到常州去看他。我们打趣知了,谈恋爱比考研重要。知了坚定的回答,没错。他比考研重要。从徐州到常州,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知了拖着她装满了书本的行李箱,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乐此不疲。好在知了最后顺利的考上了研究生,不过这是后话。知了初试成绩出来的那天晚上,老师把知了拉进了他们家的群,并对知了说,家族群都进了再不把你娶进来简直说不过去。

他轻描淡写许了知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未来。

(四)

知了结束复试回到南京,老师重新回到南京工作。两个人终于结束异地,地点重合。知了在依旧在之前工作的地方教钢琴,老师依然在隔壁那幢楼担任教练。每天早上八点半,老师会买好早餐送到知了家楼下,每天中午两个人手牵手在公司附近吃午饭,每天傍晚两个人一起下班,到初见时的操场跑步,之后老师依依不舍把知了送回家,自己再返回宿舍。每天每天,周而复始,平淡幸福。

那段时间老师和知了一起养了一只哈士奇,名字叫七喜。老师说,以后我们要再养一只叫雪碧,再养一只叫可乐,总之都是气泡饮料。知了听到他说,以后,我们。

七喜太小了,总是生病,很长一段时间知了和老师下了班都是在宠物诊所度过的。花了很多钱,总是治不好,后来七喜还是没能挺过去。七喜死了,知了很伤心。可是她记得老师说,他们还会再养一只叫雪碧。知了一直等,或许有一天,老师会牵着一条哈士奇对自己说,“雪碧,叫妈妈。”

知了终于还是没能等来这一天。

(五)

转眼到了五月,知了因为毕业要徐州南京两头跑。因为隔三差五便要返校一趟,老师不再提出送知了,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信么,所有的离开都不是悄无声息的,其实早在很久之前便显现出许多足以被忽略的细枝末节。没有临时起意,都是蓄谋已久。

六月末,老师在微信上跟知了提出了分手,分手的理由是知了太粘人。知了说,我改。那你能不能留在来。

知了真的改了,老师让她不要经常联系,她就真的不常联系,每天不到十句话的聊天讯息,知了处理的小心翼翼。明明就在几米之外工作,知了却觉得比徐州到常州还要遥远,远到很多天都见不着一次。

其实早在老师不在主动提及送知了回学校,早在推辞不去高铁站接知了回家,早在不愿意主动早安,晚安的每一天……知了就猜到了,或许,已经有另一个女孩子,代替了她的位置,可是知了没有问,老师也没有说。

(六)

又到七月,南京的夏天从来不让人失望,连续的雨水未曾带走一丝炎热,伴随着耳边冗长沉闷的蝉声,知了一脚‘踩雷’,松动石板里残留的水渍,溅湿了鞋子,在她的小腿上留下点点泥痕。又是一个湿热的夏,不同的是今年七月知了有了一份岌岌可危的爱情。

知了撑着伞艰难的从包里拿出湿巾准备处理腿上的泥点,不远处有女声在说“雪碧,你快一点儿”。雪碧,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名字罢了,何必敏感,知了一笑释然。抬身的时候,女孩已经走远,远远的知了看到哈士奇一扭一扭的屁股,好巧啊,居然也是只二哈。知了顿生疑窦却依然不动声色。

上一次的聊天还停留在午饭时间,知了拍了自己的午饭发给老师,并问他有没有吃饭。老师回,吃了,在忙。四个字就撇开了知了,若是再问下去便是不懂事了,知了是个懂事的好姑娘。

(七)

南京这几天因为一个小三而在微博上引起热议,知了抱着试探的心态问了一句,你不会也出轨了吧,外加一个故作潇洒的奸诈表情。知了生怕错过他的回复,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手机。知了看到回复的时候是第二天清早,微信的对话框显示着两条未读信息。知了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之后的那几天。老师编辑成文字的语言在知了的脑袋里自动输出成语音,老师说,没错,我和她一月份认识,四月份正式在一起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告诉你……

一切猜想都是真的,原来自己早就被他排除在世界之外,而自己却依然傻傻的把他当成全世界。从一月到七月,整整半年。这半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知了的凌迟。他用曾经吻自己的方式亲吻别人,他把说给自己听的情话原封不动的说给另一个女人听,他会每天风雨无阻的陪另一个女人上班下班,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之前为了养‘七喜’租的房子里同居,一切就发生在这前后不足五公里的马路上,而知了却被蒙在鼓里。

他甚至跟那个女人养了一条叫‘雪碧’的哈士奇……

半年六个月细分到分秒,知了感觉自己每一分钟都在死去。

你可以不爱我离开我,可是你为什么羞辱我。为什么要让我在悲伤里无处遁形。为什么要让我像小丑一样活在你许诺的如梦幻泡影的未来里……可是,哪怕是这样,我还是爱你。

(八)

2018年7月21日早上,老师来找知了说,他会处理好这件事情回到知了身边。

2018年7月21日晚上,知了满怀期待了一天得到的回复是,他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2018年7月21日这天,老师把知了从云端抛入谷底。

知了说,她很久都会记得第一次见到老师时的样子,一下子就跌进知了的眼底心里。知了说,方脸你知道么,哪怕是到现在,只要他愿意回头,我依然愿意跟他走。

后记:

白天的时候,知了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也问她你会恨他么,知了哭着回答我说,我恨,可是一直到现在我还在蛮着所有人偷偷爱他。所有道理我都懂,可是我爱他这件事,我不懂,他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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