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板子虽然数量不算多,但是抽在细皮嫩肉的侍女身上,轻则淤青紫黑,重则皮开肉绽。手心掐在掌中,疼痛入心。
这是钰笺进入易王府以后第一次领罚。
她哭着跑到庭院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方向,周围似乎天昏地暗的,什么都看不清看不透。
纪殊炫刚从书房处理完政务,碧瓷在前面掌着明灯,模模糊糊看见前面有一个婢女。碧瓷刚要向纪殊炫请示要将她驱赶走,纪殊炫竖手,亲自过去。
他走到她身后问:“钰笺?”
钰笺觉得像是王爷,立刻收了眼泪,跪下:“殿下”
纪殊炫捕捉到她满脸泪花,生疑片刻:“免礼”
“这么晚了,不在王妃跟前怎么在这?”
钰笺身上还穿着方才受杖刑时的衣服,忽然想到背后还有血渍,倘若让殿下发现自己被王妃罚,肯定要过问一番。到时候恐怕连命都保不住。她慌忙捂住身后,这动作在纪殊炫眼里被无限放大。
她支支吾吾,“王妃……王妃命奴婢来修剪花草”。
纪殊炫问:“那怎么没有剪刀?”
钰笺发窘,正想要再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纪殊炫说:“转过身来”。真的瞒不住了。她只好转身,余光停留在纪殊炫身上,他皱着眉,说不出什么情绪,似乎与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能处罚王府中的一等婢女,除了凌昀若之外,只有周惋盈了,当然,凌昀若就算初来乍到要立威,也不可能下这么重的手。
他眼神凉了下来,“王妃为何罚你?”
“殿下……奴婢没事”说罢转身就要走。
他微怒:“本王命你回来,说清楚!这事本王的王府,不是她周府!”纪殊炫拉住她,手指温度相碰,钰笺心上有一感触,回头看他。
“是……王妃今日要给殿下奉早茶,路上被殿下的婢女撞洒了,与女官发生了些争执。奴婢处理不当,王妃为了府中规矩着想,是奴婢该罚。”她把有意绊倒碧瓷的那件事简单含糊过去。
殿下的婢女,只有碧瓷一个。
实在是有委屈却不敢言,她说着说着泪如雨下,钰笺本来有一副较好的皮囊,在月光的美衬下更显怜楚,如梨花落雨般惹人心疼。纪殊炫眉头更紧,递过一张空白的手帕,钰笺颤颤接过,心里上下起伏。
眼前人开口:“钟泽,去取些疮药送到含香殿,交给王妃”
“是”
钰笺向他行了个礼,低下身子看纪殊炫,紧攥手帕。此刻她有一个不忠不义的想法,但她很怕是个梦,还是隐藏的好。
彼时凌昀若铺好被褥,卸下绾起的半平髻,秀发飘散,纪殊炫正巧赶来。凌昀若看他神色不济,问:“发生何事了?殿下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发丝垂拢,他的指尖在其中穿梭。缓缓说:“今日你和她撞见了?”
凌昀若知晓他所言何事,“嗯”。他握起她手,“我想听你说说,发生了什么”
一阵像崩裂开来的刺痛从掌心传过来,凌昀若想收回手,却已经被纪殊炫摊开。他比之前更为不悦:“这怎么回事?”
本来想说,她最终欲言又止,“无碍,就是划了一下”
纪殊炫正色,“骗人,划一下伤口能这么深?”
“殿下”
外面周惋盈的声音入耳,凌昀若自知地退下。纪殊炫看着她的方向,心底压抑。“盈儿怎么来了?”
周惋盈翩翩入内,“盈儿方才亲手做了点蒸糕,想着拿来给殿下尝尝”。几盘奶白和桨糖色的糕点呈上,纪殊炫象征性地吃了一口后阁下,“盈儿有心了”
“好吃吗殿下”
“嗯”纪殊炫扫了扫她身旁,没有钰笺。
周惋盈做笑,瞟瞟周围不见那女官的身影,说:“那说明盈儿进步了,府中是不是有一个新进的女官?盈儿今日初次见她,觉得人乖巧伶俐,也想给她尝尝”
纪殊炫余光锁定在斜后方的窗户上,窗户纸映得凌昀若的身影若隐若现,想必她也听见了。
“见过王妃”她没抬眼看周惋盈,视线与纪殊炫相撞。
周惋盈与纪殊炫比肩同坐,“女官快免礼罢,快尝尝我做的如何”
凌昀若吃了一口,“王妃做的糕点自是最好,只是少了些清茶相配”
周惋盈笑意敛收,“女官说得是,不过茶盏……我最近正愁该如何进新的套具呢”
周惋盈听出这女官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将今日的事对陛下招清。
纪殊炫顺着凌昀若的意思问:“王妃最近是少茶盏吗?本王记得王妃那里茶盏还够,怎么用不得了?”
二人一应一和,情愫默契慢慢发酵。
“殿下有所不知,今日殿下的侍女碧瓷不小心将盈儿的茶水打翻了,盈儿命她将茶盏拾起,她却不听,于是女官姐姐只好替她收拾。盈儿的衣裳现在还未干”凌昀若心里暗笑,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演技水平有增无减。
纪殊炫本来兴趣挺大,但她一开口,就觉得聒噪难耐,转头对凌昀若温柔语气说:“上来”
他托起凌昀若的手,细心抚摸吹拂。“本王方才还纳闷她手怎么成这样了,原来是拾盈儿的茶盏所致”他目光暗冷着看向周惋盈。
身旁人僵住,开口无言。
纱布被卷开,他晕好良药轻轻点在她伤口,细腻而柔和。他眼眸点漆,只存留过凌昀若一人。
他气息渐进,“你是本王的女官,以后这些粗活就别干了”
凌昀若想缩回来,却被他拉住。
他侧头说:“夜深了,王妃先回去换衣裳罢”
周惋盈浑身麻痹在一起,双手交握间颤抖,不堪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