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里开花十四五六

苏塞克斯既有迎春花,也有报春花,但无论是“报”是“迎”,打头阵的总不是这两种,而是番红花。

番红花只有紫的黄的,叫红花不是骗人么?原来红的只有柱头那一点,火红色的一小根,剥出来晾干,便是常说的藏红花(Saffron)。野生的番红花每年都在无人照管的林子和草地上开起一大片,我怎么也想不到这就是世界上最金贵的香料——一公斤藏红花能要价4000美金。花虽然不娇贵,但把柱头一根根剔出来极费人工。

番红花独霸的日子没几天,水仙就开得漫山遍野了,水仙是在水边顾影自怜的美少年,但是这么多美少年挤在一起,谁还当回事呢?

同样金黄又不被当回事的就是迎春花了。迎春花虽然鲜亮但花太单薄,修建成齐齐整整的围墙倒是一个称职的背景板。报春花就不一样了,颜色很多,且都是浓郁的色调,奶油黄、粉紫、玫红,但我总觉得不大好,只因为报春花的叶子又大、又圆(请不要唱出来)、且厚。这样的叶子长在西瓜南瓜上挺好,跟花就不搭了。

粗脖子的报春花听了,也像栀子花那般说:老子就是长这么肥的叶子,你他妈管的着吗?

这话️甫一出口,对面细脖子的蓝铃花惊得险些晕倒。蓝铃花和铃兰花名字掉了个个儿,相貌也大不一样。铃兰花圆鼓鼓的,蓝铃花是个瘦长脸儿,铃铛边儿上卷起来几个细细角,挂在细杆子上颇有几分郁郁不得的样子,但这份雅致的丧气却正对了常常对着阴雨愁眉苦脸的英国人的胃口。BBC的埃塞克斯风光纪录片大赞蓝铃花精致娇贵,开满地时宛如密织的地毯,蓝得让人惊心动魄。话说蓝铃花不是苏塞克斯之光吗——世界上80%的蓝铃花都长在苏塞克斯——占不到两成的埃塞克斯来凑什么热闹呢?

以上这几位算是占了个先,待到四方真杀开来时,便榜上无名了。根据某非著名非权威机构四月发布的排名,苏塞克斯(及大伦敦)地区的春花四大天王分别为玉兰、樱花、茶花和杜鹃(座次按花期早晚排序)。

不过根据该非权威非著名机构的最新一版排名,四大天王又是樱花、茶花、郁金香和杜鹃。

该非权威非著名机构在玉兰和郁金香之间摇摆不定,主要原因是玉兰骨相清奇、风神疏朗,但不及郁金香品种多;郁金香鲜艳明亮,但是草本植物,每年都需要将球茎重新栽过,比不上木本植物玉兰一劳永逸。

双方旗鼓相当,所以便只好得见玉兰排玉兰,得见郁金香排郁金香吧。

除开摇摆不定的这两席,樱花当属迷(wang)因(hong)界的霸主,早樱完了有晚樱、单瓣完了是重瓣,哪个能是省手机电量的主?

非要待到最后一簇晚樱花也散了,江湖上便开始议论纷纷:樱花到底是外来的,过江龙打不过地头蛇,那么些个小树,哪比的上动辄树高八米,花开满山的茶花和杜鹃呢?咱们还是拜茶花和杜鹃去吧。

段誉在曼陀山庄论茶花的时候,茶花称“本”而不称“棵”和“株”,当真文气十足。可那些所谓的佳品细想起来,感觉神奇归神奇,却不怎么好看。十八色茶花同开同落的“十八学士”看起来不会太乱吗?还有那个雪白花瓣上带一个大圆黑斑的,能好看吗?还要想作“媚眼”,岂简直有点惊悚。

不过好看不好看的,我是都没见过,我见过的只有玫粉的一本,名曰“Inspiration/灵光乍现”;嫩粉的一本,名曰“Spring Festival/春日盛宴/过大年”;嫩粉的又一本,名曰“Donation/捐赠”;白花瓣上有粉道儿的一本,缺了鹦哥儿的一片绿,不能算作是“抓破美人脸”,便是“倚栏娇”,“Lady Vansittart/范思塔特女士”本人了。

大理的佳品虽然这样热闹,大理市的市花居然不是茶花,而是杜鹃。正如它的别名“映山红”,杜鹃——无论到底是不是红的——皆是以多取胜,单独拎出来一朵两朵却比不上山茶,能作出那么许多讲究,故不宜供大理段二撩妹之用。

除了映山红,杜鹃还有个名字叫“山踯躅”,形容看见杜鹃的人忙着拍照走不动道儿很是贴切。我想最好再给它添个名字叫“舌踯躅”,只因为这杜鹃的英文名字实在难念,一念舌头打结,好流口水,不信你念一个试试——

肉炖蛋肘(rhododendr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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