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木今年18,刚下山的他觉得自己是一代大侠。即使现在江湖上还没有他的名号,但他觉得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一定会名扬天下。
他怀揣着自己的大侠梦走入江湖,琢磨着要干一件轰轰烈烈、扬名立万的大事。但是江湖太平静了,没啥大事等着他干,无奈的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等待着时机。
机会终于来了。号称武林第一大庄的锦绣山庄大小姐被魔教少主劫走,锦绣山庄老庄主大怒之下广发英雄贴召集天下武林人士帮忙,成功解救大小姐的人将会得到锦绣山庄的鼎力相助,更有甚者,若是救人的是青年才俊,还有抱得美人归的机会。
消息一传出来,各路英雄好汉纷纷上场,大家向魔教总舵纷拥而去,方小木也在其中。但锦绣山庄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想借此一战成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等方小木赶到的时候,救人行动已经落下帷幕,八大门派的高手仗着天时地利人和,早已完成对魔教众人的围剿,华山派令狐师兄以一当百,顺利救下大小姐并俘获其一颗芳心,听说目前二人已经回到锦绣山庄筹备婚礼。方小木到的太迟了,连口汤都没喝到。方小木这才知道了自己与名门正派间的差距,比资源比平台,自己永远快不过他们武林正宗,更遑论这些门派里手握优秀资源一路成长起来的顶尖弟子。
沮丧的他决定前往本朝最繁华的城市——京都寻求发展,他风尘仆仆赶到京都,正好遇到了朝廷发布公告广招天下英雄参与剿匪,方小木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第一时间报了名,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磨合后就跟着大部队打上了黑风寨。
黑风寨的好汉各个都是英豪,那一仗打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方小木差点把命送在了山上,好不容易在战友的拼死保护下活了下来,他再也不想去那个血肉横飞的战场。他明白了自己尚未有足够的勇气与实力去面对这些血雨腥风,任何生命在死亡的深渊面前都可能会望而却步。
战后的方小木因为贡献有限,小小的得到了朝廷的一点嘉奖,但这点嘉奖并没有实现他名扬天下的梦想,即使知道自己实力不足勇气不够,他也觉得自己为了成为大侠还能再战一场。谁又不是一边遭受挫折一边成长呢?没有理由自己遇到一点困难就放弃,方小木这样想着。过了一段时间,他养好了伤,二话不说再次出发前往成为大侠的路上。
这次方小木的运气很好,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威远镖局找打手护送生辰纲,方小木凭借自己的实力+经历成功面试,顺利加入了护送生辰纲的卫队。
方小木不知道的是,这批生辰纲里藏着稀世奇珍血珊瑚,为此眼热的江湖人可不止一批,这给他们的护卫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难度。不过即使知道方小木也依旧会加入卫队的,毕竟他的目标可是成为名扬天下的大侠。
方小木一路上与他的队友们杀退了一批又一批的绿林好汉,终于把生辰纲安全送到目的地。但生辰纲的主人并不满意——因为护送的队伍迟到了。迟到就意味着没有完成任务,事主可不会管他们这一路上遇到了多少危险。任务因为时效而失败,别说是扬名,就连佣金也没有拿到,再次失望的方小木只好拖着饥寒交迫的身体离开这个伤心地。
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方小木稚嫩的脸上开始有了风霜的痕迹,他的目光不再清澈,他的神情愈见麻木,他时常饥肠辘辘,又时常踽踽独行。他再也不把成为大侠挂在嘴边,他的脚步走遍了大江南北,他做了很多很多的事,但在江湖上,他依旧籍籍无名、不温不火。
他的年纪一日日变大,家人终于开始催他回乡,父母老迈,唯一的愿望就是他平安回到家中传承血脉。他年少时心底的那团火,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与失望中越来越微弱,终于还是煙灭在了心里,彻底消失不见。
方小木拖着木然而疲乏的身躯回到了家乡,他找了份当捕快的工作,开始了给东家找狗西家撵鸡的生活。起初他不是很适应,偶尔午夜梦回他还能梦见自己初初下山时的模样,醒来后他还能听见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后来,日子如流水般一天天过去,平平淡淡、安安然然,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心里的刀光剑影、尔虞我诈,他开始变得平和,变得安静,变得再也不做梦了。
方小木今年29岁了,他终于明白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理想中的那一代大侠,他只是浩瀚江湖上的一只小小虾米,江湖可能是他的起点,却不能成为他的归途,江湖上永远也不可能留下他的传说。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自然有本事更高强的人去做。即使他成不了大侠,江湖上也永远不缺大侠。如今他当着自己的小吏,为乡里乡亲办着些偷鸡找牛的案子,看着他们脸上安宁的笑容,也觉得很是不错。过几年家里再给他张罗着娶上一房媳妇,生上几个娃娃,他的一生也就该圆满了。
人的成长啊,不就是在承认自己平庸与实现自己价值之间寻求平衡嘛。29岁的方小木不再想当大侠了,现在的他觉得就这样平平常常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也挺好。
廿柒
2021.0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