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江南的柳惜市,山清水秀。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凹凸有致,花香鸟语。烟雨迷蒙起来,浪漫不羁,好一派南国雅致风光。
柳惜市的名字由来,还有个传说,大体意思是:大美女西施曾经在此游玩,相中了当地的风景,流连忘返。当地的男人都为西施如痴似狂,希望她能在此安家。遗憾的是,正如各位所知:西施还担负有光荣的历史使命呢,她得给人“倾国倾城”去。
西施离开之后,为了纪念西施,也为了表达依依之情。当地人就把这座小城,叫做“留西施”——柳惜市。
这里的老百姓,日子很是滋润。不光是南国山水的熏陶,而且他们心态好,随遇而安。
有人说,柳惜市的安逸,外表的从容精巧是一方面,她的魂儿,则全在于柳惜市的“三绝”。
“三绝”都是什么?容我慢慢道来。
“老王家的豆腐——西施的脸。” 在柳惜市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意思是说,老王家出的豆腐,不一般的好吃。对了,先不说好吃的事儿,光看品相,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瞧,人家那豆腐,水润光滑,闪闪发亮。要是谁的手指头不小心一碰它,它就“莺声燕语”颤悠悠的撒娇。将它比喻成西施的脸,是柳惜市百姓的一种情结。其实,别说是去碰了,光是瞄上一眼,这人的心里就开始颤悠悠。要不说“吃豆腐吃豆腐呢,”这样的豆腐,光看就相中啦。
当然,豆腐不能光看,吃还是主要的。老王家的豆腐啊,饱了眼福,再进了嘴里,感觉的味道,就像一只给舌头和牙齿进行按摩的小手,那个舒服啊,妙不可言,比小女人的脸儿更香更甜更醉人。
还有,千万不要因为老王的豆腐颤颤悠悠,就以为它弱不禁风。老王豆腐柔中带刚,如同西施,美人性格里有刚烈的成分。原来什么形状,“吧唧”一下掉到地上还是什么形状。你说厉害不厉害?北方的朋友来柳惜市,买上一块老王的豆腐,回到家,经过几天几夜,品质稳定,有模有样,味道如初。不像普通豆腐,动不动就变了质,一碰就烂成一滩。
柳惜市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老虎家的豆腐蛋蛋,小女人的洞房。”柳惜市有一道美味佳肴:“老虎豆腐蛋蛋”——也可以简称老虎蛋蛋——那是全国一绝。外来的客人可能不用打听柳惜市市长是谁,但你来柳惜市走一趟,如果不知道老虎蛋蛋是啥滋味,就如同当年那句“去北京不吃烤鸭——路费等于白花”的话所说的一样。那可是全国有名的美食啊,别人问:你去柳惜市,老虎蛋蛋啥滋味呀?你要一脸懵逼状,必然会沦为笑柄。
得声明,老虎当然不可能是真的老虎,而是一个柳惜市的普普通通的男人,身材中等,(原谅,没有介绍老王的样子。不过,隔壁老王在大众心中早已享有盛誉,其形象,不用脑补即可知也)长的慈眉善目,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如同菩萨。网络时代,他也随大流给自己取个网名,叫做“老虎”。耶——看他菩萨般的面容,和老虎有啥相似之处?荒唐嘛。可他就喜欢这个名字,或许外表和善的人,内心都藏着一个张牙舞爪的梦吧。现在这个年代,喜欢就好。时间一长,大家也就接受了他这个威武雄壮的名字,渐渐把他的原名:“袁明”给忘记了。一见面:“老虎”你好,你的原名叫啥? 袁明——原名啊? 嗯,还是叫“老虎”好。反正这个世道,也没有人又兴趣做武松。
言归正传,讲一讲老虎蛋蛋的特色是啥。这道美食是老虎自己的原创,几年的功夫就驰名大江南北。它最为珍奇的地方,在于用豆腐的食材,做出海味山珍的感觉。他把柳惜市特产,老王家的豆腐,团成鸽子蛋大小,经过油炸,看上去,如同一个个黄金宝珠。然后把中间挖空,里面放上自己秘制的鱼肉和羊肉融合在一起的馅料——往鸽子蛋大小的豆腐里填东西,然后将其恢复原状,一点儿也看不出曾经开膛破肚的痕迹,这技术,比绣花还难;而这馅料的做法,是秘方,大家不妨琢磨琢磨《红楼梦》中刘姥姥吃的茄鲞的制作过程,大概就能明白一二——最后放到蒸锅里蒸上一分钟,装盘,浇上高汤。天!老王家豆腐本身就是质量保证,加上老虎匠心独具的一通操作,闻到“老虎蛋蛋”的香味,能让真老虎一辈子不知肉味呢。
咋还说老虎蛋蛋是小女人的洞房呢? 呵呵,蛋蛋小球里别有天地,你品,你仔细品。有时候,意会比言传更有味道。如果有时间,不妨来柳惜市走一遭,热情好客的老虎请你欣赏欣赏蛋蛋,吃个球球,你啥球就都明白啦。
柳惜市还有一大特产,行销全国各地,颇受欢迎。虽然说出来可能不太好听,但却是家家户户早早晚晚都用得着的。您别骂街,这东西啊,叫做骨灰盒。 生老病死,到什么山上必须唱什么歌,这东西,必须有人来做。 人啊,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是个哲学大问题。可甭管如何伟大高尚,到最后总要入土为安吧。现在不让土葬,都要烧成灰,可骨灰盒总要有吧。
老赵家的企业,就专门经营这个,而且手艺是祖传,一代一代,精益求精——老赵常说,要让长眠的人安心睡觉——老赵矮矮胖胖,往那儿一站,虎踞龙盘,面目带着肃杀之气,有点阎王爷的气派。但人的长相和内心往往是相反的。老虎长的软和,心里却常常“壮怀激烈;”老赵脸上硬邦邦,但心肠软和着哩。当初做这门生意,除了祖传因素,还因为老赵觉得,人人都有那一天,干这事儿,是积阴德,所以不顾旁人的眼光,干得不亦乐乎,把盒子做的很是用心。三百六十行,老赵就是这个骨灰盒这一行的状元。别看大伙儿都就忌讳这个,可万一家里有了什么情况,赶紧打电话:赵哥,您费心,给留一个。——没问题!
从老赵手里出来的骨灰盒(徒弟们也做,但老赵亲自做的,更有感觉),做的精致,上面的纹理,也是传统的山水,凹凸有致,像极了柳惜风光,中国传统文化色彩很浓,看上去,好像死去的人不是死去,而是隐居田园了。
老赵的生意之所以好,不光是盒子制作精良,更重要的是,可以根据客户不同的经济状况和需求进行私人订制。家庭情况不太好的,弄个普通松木就得,也很漂亮;家里讲究的,要高级点的,什么黄花梨什么紫檀,甚至什么铁网山上的高级物种,都可以做出来。不管是哪一种,价格公道,质量优秀,老赵赚的是良心钱。这在一个连死人都死不起的特殊时间段内,是不是很难得?
老王的豆腐、老虎的蛋蛋、老赵的盒盒,加在一起,就叫做“柳惜三绝”!
提起老王老虎和老赵,那是鼎鼎大名,不光柳惜市如雷贯,在全国的业内,也是执牛耳的人物。 这哥几个的生意,当然都红红火火,是柳惜市的招牌。现在不是时髦文化旅游嘛,美食是文化,传统技艺也是文化,有了这“三绝”,柳惜市早就成了优秀旅游城市。很多朋友到了柳惜,除了浏览山山水水,还一定要尝一尝老王的豆腐,吃几个老虎蛋蛋。顺便,要一张老赵的名片。(盒子当然不能乱买,但备用还是有必要)
可是最近,老王和老虎,还有老赵,凑在一起光喝闷酒,喝了好几顿,还是唉声叹气:接下来,生意上该咋做才好?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啊,咱的豆腐、蛋蛋、盒盒,谁不挑大拇哥?咋还发愁呢?
是这样,最近,柳惜市新来一位市长大人,根绝官方的介绍,是费劲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专业是城市规划和文化开发。年纪轻轻,才二十四岁,已经崭露头角。如此年龄官至正厅,真是前途无量。 可是有小道消息说:这位市长大人,走了好多地方,无论是在哪儿,都说自己是二十四。这咋回事?组织部门眼亮如雪,难道考察•••不科学啊。
很快,坊间又出现的一种说法,让人不寒而栗:你们懂个屁,人家的二十四,是大有来头的。这是市长打生下来就是二十四。人家爹妈的本事大得很,硬是让户口登记年龄一栏直接填上了二十四。“随着一声响亮的哭声,二十四岁的孩子从娘胎里降落人间啦!”因为他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请算命大师给算过:三八二十四,吉利。
没办法,老百信的嘴,不好管。在这里,就不说这些流言蜚语了。
三八先生,喔,不是不尊重领导,(尤其没有半点不尊重女性的意思,中国文字,就是联想的东西太多),这样简称,大家都会觉得方便——再说,领导的名字,从为尊者讳的角度,直呼其名不太礼貌。还是有个“别号”,说起来顺嘴,还显得有内涵,如同过去的人,都给自己取一个“字”或者“号”一样。而且,柳惜市的老百姓认为,主政一方的领导有个优雅神秘的别号,说不定就会给这个城市带来莫名的运气,从此柳惜市发达起来也不一定。老王、老虎和老赵哥儿仨也对此不以为然——咱做生意,别乱琢磨领导的事儿。
可你不琢磨他,他琢磨你哩。
三八先生到任就发表演说:根据世界最新流行趋势,城市建设,要标准化。要有自己鲜明的形象,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就是我们柳惜市。所以,我们要下大决心,上下共同努力,把柳惜的所有建筑,全部推倒重来。当然,这是大的工程,尤其是一个思想的大解放。逐步规划:集中精力入人力、资金,用三年的时间,让城市内大大小小的建筑都成为积木、魔方状态,把这个形象,通过广播、报纸、电视、融媒体、新媒体其发动推广出去,让全世界都知道,柳惜市的精神面貌,和她的市民一样,都方方正正,磊磊落落。而且魔方的感觉,意味着城市充满了魔力,腾飞指日可待。 各级各部门,一定要统一思想。谁要不听套,阳奉阴违,立马把部门头头就地免职。不老实?“开刀问斩!”
问斩是吓唬人,意思是,脑袋不搬家,但帽子恐怕就要搬家啦。
这是硬件方面,还有软件,更要同步进行大刀阔斧的革新。这其中,当然包括饮食和生活文化。三八市长对柳惜市的饮食和生活文化,显然也是做足了功课,有备而来(领导干部的素质,不服不行)。他说了,我是礼贤下士的人,有周公吐哺的胸怀。我呢,要请柳惜市企业家的杰出代表:老王、老虎和老赵三位老板一起搞一搞座谈,听一听他们的建议意见(市长就是市长,一点架子都没有),为柳惜市未来的发展号脉。吃几口老王的豆腐,尝一尝老王豆腐做成的老虎豆腐蛋蛋。同时,额,和老赵交流一下人的生老病死哲学问题——要个名片备用,也是可以滴。
听说三八市长找他们座谈,老哥三本来心里还有点小激动哩。可座谈没几句,他们心都哇凉啦。原来,三八市长要求他们以大局为重,经营标准化的产品——按照全球最新流行趋势。老王家的豆腐,必须切割成十公分的立方体,和城市建筑的积木、魔方类似,带有鲜明的柳惜特色;老虎家的豆腐蛋蛋,本来我设想是不是也弄成方块,可方块蛋蛋,别扭了点。这样吧,可以变通一下,但必须搞成三公分为半径(可以考虑再大一点,比北方人的四喜丸子还可以更大)的圆球,这样显得咱们柳惜市博大的胸怀,别叫人笑话咱们小气。再说,老虎蛋蛋嘛,这么一丁点儿也不符合现实,做为文化艺术品,起码源于老虎蛋蛋,再大于老虎蛋蛋;主要是,我们要走向世界,必须眼光要开阔;至于老赵家的盒子嘛,同意做成长四十公分,宽三十公分的标准,这应该不是问题,盒子嘛,本来就是这样。但要紧的是:三八市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来到柳惜市,就是柳惜人,就要为柳惜的利益考虑,别说我有什么地方保护主义啊,老赵盒子的材料,必须全用柳惜市的市树:“龇牙咧嘴木”来做就行啦,要多少有多少,砍伐没了,咱们可以再种上。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还有重要一点:为了品牌标示化考虑,每个产品上,都不要忘记在最显眼的地方打上标记:“柳惜三八市长,某某某。”当然啦,为了尊重制作人,也可以把老赵的名字刻上去。
老赵一听,直晃悠脑袋:别别别,我一介草民,当不起啊。还是您,市长大人的名字和盒子一起,万古流芳吧。
OK? 当然不OK!老王当时就要急眼。 老虎虽然名字凶猛,但心肠软活,尤其是见了官,更是比豆腐还软——其实不能这么说老虎,他是深谙“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知道要是硬扛,说不定三八大人要当武松,那就糟糕至极——他赶紧把老王拉了一把,同时冲着三八“嘿嘿”一声,表示自己的敬仰之情。老王一看,明白老虎的好意,也只好跟着“嘿嘿。”至于老赵呢,倒是不怎么在乎,反正,客户没意见就行。但他脑子还是不够灵光,竟然还弱弱的说了一句:市长,万一销路不好,您给兜着呗,毕竟上面有您的大名。您祖宗十八代,上上下下,都订上货,打八折,如何?
三八大人没接茬,只是笑眯眯的看了看他们:今天气氛不错,各位企业家很有大局意识,有自我牺牲的精神,不愧是我们柳惜的大拿。鄙人很是佩服,佩服。散会!
老王急眼是有道理的:咱家的豆腐,好吃当然是一方面,但品相也非常关键。如同开始所说的,是西施的脸蛋,那样子,必须颤颤悠悠,嫩嫩的,大小形状要让人看着舒坦。可要是全部切割成为十公分大小的方块,还有啥小女人样子?大方脑袋的小女人,岂不是怪物,你要啊?
老王头昏脑涨中,突然想起一句成语,八竿子打不着的词儿:不可方物。
老虎也是有怒不敢言:三公分半径,也就是六公分直径的圆球,对于豆腐来说,不是不可以团出来,但老虎蛋蛋原来的样子,是精巧细致的鸽子蛋大小,里面放上鱼羊之鲜,才特别显出厨师的功夫,才能确定老虎蛋蛋的江湖地位。如果弄成三公分半径的球,那随便一个半吊子球厨师都会做,还稀罕个球啊?
至于老赵,他对三八市长在盒子上刻名字倒没啥意见,可就是犯琢磨:龇牙咧嘴木用户来绿化,是好材料,但要是做盒子,总有点那个。木头质量先不讲,光听名字,就让活人死人都不爽。一律用龇牙咧嘴树做盒子,缺乏个性,也拉不开档次。客户没得选不说,将来装进盒子里那位,龇牙咧嘴,不得安生,可咋整?难道循着盒子上名字,找三八市长算账不成?
想说这个事儿吧,可一看三八市长一脸正气,果敢坚毅,老赵又犯嘀咕:彻底的唯物主义,人家不怕这个。
“咕咚”!闷酒下肚,“柳惜三绝”,有些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