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园田居》：上浮的青春，怎懂下沉、低头

归园田居（其一）

陶渊明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若自知愚拙，不妨，先厚重自我，后即可下沉、下沉、再下沉，沉出一双翅膀，待有朝一日飞翔。

可，不解官场、城府的深、或狠，一如鱼，执著于天空；鸟，痴情于海洋。

另，上浮的青春，怎懂下沉、低头？

当撞了低矮的门楣，头破血流，才知该走的弯路，一尺一寸亦不曾少。

一如你。

年少时，不懂钻营，亦不愿学、不屑学。

可，曾肩负大济苍生理想，亦需养家糊口。去吧，给你功名利禄，一个声音说。

于29岁始，四次出仕，四次归隐。

公元405年秋，你第五次出仕，为彭泽县令。

然，仅仅八十一天，面对傲慢、索贿，你大吼一声，岂能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人邪！

遂，挂印，归家。

你说，误，撞了罗网。

网里，物欲横流、人心不古、尘土飞扬，飘着看得见、或看不见的痛、伤。

可怜，竟待了十三年，却犹如去了三十年。

罢了。

几遭风雨，几番苦忧，终画了个句号。你拢了拢衣襟，拍了拍身，微微一笑，对过往、对明朝。

想来，笼子、池子终困不住鸟、鱼的灵魂，它们一定念着、恋着曾经。

亦知，森林、深渊一直在召唤。

一如你，循着灵魂的召唤，归来，来此野外，开荒种田。

自知愚拙，便守拙吧。

粗活、重活、脏活、累活，手渐渐糙了，心却慢慢多了如丝般的顺滑。

享受吧。

十余亩田，屋舍八九间。

柳树、榆树，静静成荫。闲暇时，于庭院前，看着孩儿，摘几朵桃花、李花，追着、打着、闹着。

远处，邻村屋舍，低矮错落，依稀可见微风习习，吹散袅袅炊烟。

正默然，忽闻深巷之中，时有汪汪犬吠，时有喔喔鸡鸣。

自由、自足、自然，在静静的居室，在净净的庭院。

你说，终于活成了一只鸟——一只逃脱了樊笼的鸟，归于山林，归于田园，归于自己的内心。

或许有一日，那鸟会在不经意间，寻到一座桃花源……

诗，结构流畅，浑然一体，全在一“归”字。

首六句，一“误”、一“恋”、一“思”，道出归之故；接着至“虚室有余闲”，写乡野田园之景、境、生活，身、心归之处也；末二句，照应开头，归之乐也。

其二，情、景浑融的意境。

比如，“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一人村、一炊烟、一狗吠、一鸡鸣，有声、有色、有情、有趣，一余味无穷的山村农家图矣。

其他，如比喻、反衬手法，亦为诗增色不少。

陶渊明的“归、田园”，成了后世许多文人，心目中永恒的“归、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