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里厢旧事体》序

( 本文首发于我的个人头条,头条号:又见叶飘零的飘零驿站)

关于老屋是啥辰光砌的,吾弗晓得,这个问题问过姆妈,姆妈也弗晓得,伊八十年代初嫁过来的辰光,这栋七路头房子已经砌好了。

所谓七路头房子,是指横梁的数量,正梁为中,各向两边延伸一架梁为三路,两架梁为五路,三架梁为七路,也就是总共有七根梁,当时启东农村五路头房子比较多,七路头房子算是蛮好了,楼房就更加少见,印象里吾小辰光小队里厢砌楼房的只有三家。


启东地区的七路头房子,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石灰批墙,清清爽爽,一间灶屋一个房头,东半间灶屋,西半间房头,地平铺的砖头,砖头下面是厚厚的油纸,防潮,但黄梅天色依旧返潮。

灶屋里厢一张四方桌,四条长凳,一副两眼头灶,两只镬子一只铁罐,烧饭烧菜辰光铁罐里厢的水靠余热烧温水,天冷辰光这个温水用来汏碗汏镬子,温和堂堂,也容易将镬子汏清爽。

灶头朝南方向,在灶屋后半间,架橱几乎与灶头平行,在东半间,旁边一只水缸,自来水正常一天开放三次,早中晚各一次,平常没有水,水缸用来屯水,水缸旁边放着面盆架,面盆脚盆淘米缸篮等等放在架子上,用起来交刮便当。

一只白炽灯,昏昏暗暗,白炽灯底下做作业,看着弗适意,但那个辰光基本上都是这种白炽灯,抱怨不得。

吊扇是夏里消暑的利器,特别喜欢吊扇的呼呼声,像直升飞机一样,来得适意。

前门为窗闒门,一半是大门,一半小门下踏(半扇装卸门),下面还有屋槛。后门为独扇头门,全部为实木。

穿过房门,就是房头。

房头里厢要闹猛一些,两只大木箱子,一张五斗橱,一部洋针车,八九年添置了一台十四寸金星牌黑白电视,用脱洋钿五百多,要省吃俭用交刮辰光才能囥着噶许多钞票。

一张三门被橱,中间门上是表阿哥陈涛画的老虎,栩栩如生,吾犯野,用毛笔写上蹩脚的六个大字“森林之王老虎”,一塌污糟,想揩脱,却揩弗脱,一直到现在。


保留至今的衣橱

一张折叠圆台,迄今已有三十多年,还能用,这张圆台陪吾走过了学生时代,作业比较多的时候,吃好夜饭就在房头里坐在圆台前写作业,第一次参加作文比赛就是在这张圆台完成的,大概是在两三年级的辰光,三千多字的作文,写到最后眼睛都睁不开了。这篇作文并没有获奖,但问心无愧,做自己喜欢的事体,这就足够了。

两张床,一张是“套帐床”,靠东墙,一张是“柜”,靠西墙,所谓“柜”是跟床高度宽度相仿的躺柜,不仅用来困觉,还能盛放粮食,揭开“柜”门,就能看到三间柜仓,来得实用,现在启东地区还有不少农家有这种“柜”,对于农民来说,它很重要。

床前设踏板,据说踏板的作用和搓衣板是一样的,男人做错了事体,困觉前跽在踏板上向娘子认错,跽就是长跪,吾是呒看到有啥人跽过踏板,爷娘都是老实人,夫妻道里虽然有拌嘴,但吵过算数,对吾来讲,这个踏板倒是蛮有用的,困相弗好,困发困发就滚下来,要不是有踏板,估计要头破血流好几趟了。

房头没有吊扇,天热靠一台落地扇降温,扇起来哐啷哐啷,吵是吵了点,总归是用点用。

一只痰盂箱摆在踏板前,坑棚和房子是分开的,白天在坑棚蹲坑,夜里就蹲痰盂,早上再倒到坑里,一直到这个老屋拆除,楼房砌起来有了卫生间用上了抽水马桶,这种生活才改掉。

水池砌在场心,水泥砌的水池,从没想过哪一天会被敲脱,直到老屋的拆除,它结束了自己的使命。


老屋拆除后,这块地方已经找不到曾经的痕迹

1995年下半年,老屋开始拆除,并没有在旧址砌楼房,那块地方,已经找不到曾经的痕迹,在老屋生活十二年,没有和老屋留下过合影,遗憾,只能用文字去弥补。这是吾写《老屋里厢旧事体》的原因。

2018年7月26日 上海浦东

(未完待续)

注释:

辰光:时候

灶屋:厨房

房头:卧室

镬子:锅

汏:洗

温和堂堂:温暖

架橱:碗橱

交刮:形容词,很(多)

便当:音pian dang,方便

适意:舒适,舒服

闹猛:热闹

洋针车:缝纫机,启东人习惯将它读成yang deng chuo

用脱:用掉、花掉

洋钿:钱,钞票

囥:藏,《集韵》解释:囥,口浪切,音亢,藏也。这段主要是指把钱藏着,积攒下来。

噶许多:很多

阿哥:a gu,哥

犯野:调皮捣蛋、恶作剧

一塌污糟:一塌糊涂

揩脱:ka te,擦掉

套帐床:架子床,汉族卧具

柜:ji,用作存储粮食和睡觉两用的木制家具

困觉:睡觉

娘子:妻子

事体:事情

呒:没有

爷娘:ya niang,父母,启东人称爸爸为爷,称祖父为公公。

夫妻道里:夫妻之间

坑棚:启东农村常见的一种厕所

蹲坑:上厕所

场心:住宅屋前的空地

【作者简介:又见叶飘零,江苏启东人,启东市作家协会会员,古龙铁杆粉丝,著有武侠小说《温柔刀》(曾用名《温柔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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