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是怎样练成的

天鹅是如何练成的

挂安置在旮旯里的脏兮兮的绿色围网,顶面是朝着蓝天的敞口,白云悠悠,阳光灿烂,电闪雷鸣,雪澌雨泼,这是勇敢者的平台,一只黑头鹅,身子却雪白如天鹅的家鹅,一日冲天而起,钻入深邃的云天,成了真正的天鹅,也羽化了自由的生命!

围网内遗留的十几只黄顶鹅、斑肚鹅、花脚鹅们惊谔而惊恐,它们不清楚冲霄飞升的这只黑头鹅瞬间去了哪里,圈内发生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奇迹!它们只觉得身边一阵惊乱之后复归平静,生活如常!

这些绿网内的鹅们,其实就是领导内招和自己的牙祭,咀嚼裹腹之物,但是,它们总是“咻咻嘎嘎”的大叫着活得很快活,不知道大限随时降临。渴饮饥餐,无忧无虑,争风吃醋,发情交配。它们都是小的时候入圈的,白日里争逐嬉戏,夜间的挤挤挨挨入眠。它们就这样快乐无忧地过着自己的一生,完全不清楚生命的夭折和命运的归宿。

它们既无远虑,亦无近忧,没有往昔的追忆,没有将来的瞻望,它们只知道吃,玩,睡。等到成年后,其中一只黑头鹅约略增加了些记忆和阅历,自己曾经耳鬓厮磨的伙伴,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踪影,有时也会兀自出现在身旁一些陌生的新面孔,它感觉到了一丝惊悸和不妙,它知道它的伙伴们之中日非一日地发生着嬗变,甚至有一天它感知到了死亡的恐惧。单位厨子老李有一天带着一档人马近前,指点鸭鹅,揣摸胖瘦,。老李黑黢黢的脸,却是油光满面,那一定是啃多了鸭鹅骨头导致的。后面那伙人倒是白胖鲜嫰的,来到围网前掩鼻捂嘴,他们是专吃鸭鹅肉的一群,决不啃骨头!这群人中一肚腹臃肿肥头大耳两腿尖细的白衬衫,近前用二指禅似的点着黑头鹅,直点得黑头鹅心惊肉跳,隐隐忧虑袭上鹅头。

黑头鹅的预感愈演愈强烈,它变得凶猛不羁,桀骜不驯。老李一靠近围网,不管是添食还是来察看,它都直挺挺着雪白的脖颈,如长枪利剑,张开大嘴以示警告!老李目露凶光,捡起一根木棍,高高举过微秃的头颅,隔着围网虚晃作兜头砸下状,恶狠狠地,黑头鹅心头一惊,停止了进击,等老李转身之机,黑头鹅又转身进击,它听见老李恨恨地道:有机会先宰了你这杂种!

黑头鹅知道自己和老李算是结梁子了,今生势不两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黑头鹅见了老李,总是摆出兵临城下大战在即的架式。它尽量减少食量,生怕老李在食物里暗中作梗,食量少,中毒浅,易呕排,能保命,这是黑头鹅总结的保命法则。黑头鹅的另一保命原刚就是拚命练习逃命本事,看来,鹅也和人一样,两手准备,两手都要硬!它在有限的空地上疯狂练习飞翔,只要仇人老李不在,它就张开宽大的羽翼,来回奔跑着扇动着,于是,围网内刮起了阵阵旋风,搅得肉内天昏地暗阴风惨惨,吓得花脚、斑肚、黄头惊叫四逃,乱作一团!

临近午时,脑满肠肥、油光满面的老李拎着寒光闪闪的利刃又走近围网。黑头鹅预感大祸临头即刻作如临大敌状:伸展开如枪如剑雪白修长的脖颈,咻咻咻地怒吼着,伸探着,时刻准备着战斗。老李打开栅栏门,一只利爪径直冲向黑头鹅抓去,犹如《射雕英雄传》之绝招“九阴白骨爪”。黑头鹅也使出平生绝学“蟒蛇出洞”,老李顿学手指生疼,第一回合老李先自败下阵来。老李怒火中烧,口中“唧里咕噜”更加凶狠地诅咒着,再一次冲向黑头鹅,黑头鹅自知气力不支,暂作“战略退却”,以守为攻,老李步步紧逼,黑头鹅挺伸着雪白的如枪如剑的脖颈边防守边退却,一直退无可退,挨到屎尿瓦砾腥臭难闻的猗角旮旯里,黑头鹅清楚到了背水一战别无选择的田地。黑头鹅“嘎嘎嘎”大吼三声,曲起雪白修长的枪剑,倏忽挺枪进剑猛烈扎去,老李又顿觉手背一阵生疼,赶快缩臂观瞧手背,看到手背惨白一片,立时由惨白转紫红。也不知是难闻的恶臭腥臊还是枪剑并进的防御,老李暂时放弃了对黑头鹅的追捕,转身一把逮住了一只嫰鹅,倒提着鹅和刀出了围网。

阳光灿烂的白天和安谧宁静的夜晚并不能给黑头鹅带来安全感,居安思危,加紧练兵,有备无患,黑头鹅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见到老李装作闲庭散步,四周无人的时候,黑头鹅就开始它的飞翔苦练,它展开宽大的羽翼,翕动着卷起旋风阵阵,随着轻飏上升的托举力,黑头鹅借势奔跑,腾挪飞升之功日渐精进,惊吓得黄头、斑肚、花脚们抱头四窜,东躲西藏,不知圈内有何大祸也!

一个连绵阴雨狂风骤雨的下午,腆肚鼓腹满面油光的老李又来到围栏前,右手持着一把明晃晃的利刃,口中叽里咕噜着:过阴天,过阴天!杀鸡宰鹅累差事,看你们这些鹅哪个是倒霉蛋!嘿嘿嘿!老李闪动着银牙,咬牙切齿地念叨着,掀开闸栅趔趄着进来,群鹅涌来涌去,老李向东,群鹅奔西,老李往南,群鹅避北,老李圈赶,群鹅打围。老李嘿嘿一笑,撸起袖子,口噙利刃,甫将“饿虎扑食”,猛觉眼前一片黑影掠过,满脸生疼,利刃坠落。吓得老李退后几步,倒吸冷气,睁眼细瞧:狂风骤雨闪电雷鸣的阴郁半空里,一只翼展宽大的天鹅盘旋升腾,两只利爪渐次收陇,由低而高,由大而小,直冲云霄而去!

老李撸一把脸上粘糊糊汁液,雨水掺杂着殷红血水滴下来!从此,老李大病一场,差事也交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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