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生猛,拧巴。
自由:
我叫小紫,射手男,大学毕业被我妈生拉硬拽回了家。她的理由是,我在外面一定会吃苦,一定会受气,一定会找不到女朋友。而我也觉得我妈讲的有道理,很感动,我爱我妈妈。
我去了大舅的公司,对工作严谨周密,从不抱怨,大舅经常夸我年轻有为,继续努力的话将来肯定比他厉害。我信了,于是更加拼命工作。别人谈恋爱我加班,别人喝酒打麻将我加班,别人结婚生孩子我加班。
今年32岁,我依旧在大舅公司,他即将退休,把公司交给了我,因为他的儿子只会喝酒赌博。于是我不再为大舅打工,而是开始拼命为大华(大舅儿子)攒酒钱,我负责挣,他负责花,我还得提心吊胆,时刻保持警惕,以防公司被他输光,这事谁都心知肚明。
我被上了发条一样,不知疲惫。我没有朋友,更没有女朋友,连打手枪都是一个月一次的频率,因为我没有时间,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在成百上千的av女优里面找到一个顺眼的,然后翻墙找她的电影,光这个过程就得花半个小时,还得酝酿情绪,摆个舒适的体位,最好再来瓶酒,一切准备就绪,一个小时没了,整个过程我花了一个小时零七分,一阵颤抖中结束仪式,高潮17秒。
最终总结三个字,不值当。
看到这里也许有人会笑,我也不介意,因为连我自己都感觉滑稽又可笑。没关系,我都习惯了。
有人在猜想,我肯定是个秃顶,肥胖,油腻的中年大叔。可我还偏偏不是,偏瘦,头发浓密,每次剪头发都得打薄,手白净修长,脸更不用说,类似女频小说的男主。我从来不看那种小说,是公司一个喜欢我的小姑娘说的,当时没给我笑岔气。
别人看来,我优秀,有涵养,长得帅,西装永远干净板正,头发永远一丝不苟。
而我自认为,伤感,嗜酒,失眠抑郁,胆小鬼,还有那么点爱抠鼻屎。
我不像个大人,甚至除了工作我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从我心甘情愿踏入我妈倾心打造的牢笼时,我就已经丢了自由,尊严,人格。
嗜酒是唯一短暂摆脱束缚的办法,很喜欢那种放空自己的感觉,只有喝的烂醉,头皮发麻了才会有片刻觉得自己还是真实的。
我急切地盼望可以经历一场放纵的快乐,纵然巨大的悲伤接踵而至。
生猛:
我叫小紫,射手男,依旧是我的事,因为上面关于自由的话题我只讲完了前半部分,现在我想讲后半部分。
我前几天干了一件自以为很牛逼的事。
我的客户,秃顶,肥胖,油腻。爱谈人生,爱泡年轻大学生,爱唱凤凰传奇,喝酒只喝最贵,吃肉只吃最肥。
我不希望变成他们那样的人,我得重新活到年轻人堆里。
为什么突然有这种觉悟,是因为开始害怕,厌恶这种生活。
我那天陪客户,喝的快要不省人事,胃里翻江倒海的。最后的一点意识强迫我不要吐出来,可那时候是真难受,眼睛都睁不开,耳朵里面全都是跑马的汉子,还有各种女人鬼魅的尖叫声。
在朦胧间下体突然传来一丝凉意,又痒又麻。半迷着眼,看清了正被我用左手勾住肩膀的女人的侧脸,鼻尖飞挺,睫毛长的盖住了眼睛,嘴唇过分饱满,下巴挨着胸。她的手穿过裤兜,隔着一层布慢慢摸索,企图控制我的欲望。
恶心感瞬间电击一般窜进大脑,那口气再没憋住,我把一整瓶红酒吐进了女人的胸口,顺着沟壑线条慢慢流进被蕾丝遮挡的黑暗里。
是爽了,酒也醒了,可我还是无比恶心,回家之后我洗了很长时间的澡,用了一整瓶沐浴露,要不是怕断子绝孙,我都想把消毒水倒在女人摸过的部位。我需要消毒,我整个人,从肉体到灵魂都需要被清理。
为了不让自己在油缸里淹死,我向大舅递交了辞职信,也不那么正规,请他吃饭,口头表明。
结果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大舅斩钉截铁地回绝了。
我很苦恼,他越是想要留住我,我就越想逃离。本来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结果他连考虑的机会都没给我。我很难堪,开始有种大义凌然的感觉,不管怎样我非要制造一些麻烦,为自己争取点什么。我得挽回一点点尊严,我不能再这样任人宰割。
我不想再跟油腻大叔坐在一桌吃肥肉,喝茅台,摸整容脸的大腿根。
我想吃大排档,和发小喝五块钱的雪花,仰望邻居阿月的脸。
大舅和我妈都以为我是累的,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礼拜,用苦肉计换来了半年的休假时间。
挺满足的,半年就半年,由于时间紧迫,我让助理小宝帮我制定了旅行计划。她是那种活在当下,不顾后果,崇尚自由,永远生猛的年轻人。
她把她所有玩过的有趣的地方都写在了我的旅行计划里。冒险,极限,把生死置之度外。安静,悠远,人间烟火,万物生长。
足足有两页纸,我不禁感叹。
后天就要踏上旅程,一路走走停停去感受热烈的大自然,拥抱真正的生命。
很激动,像是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我不是乐观主义者,我也没有十足的勇气去挑战不可能。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来。
我过去的生活丝毫没有质量,时间就是在单纯的消耗生命,我做的所有事情就像是批量生产的商品,规整精致,却只能用来买卖,分不出美丑。而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不再逃避,不在怯懦,在沉沦中生出骄傲,接受世界的变化无常,成为孩子和花朵,成为明亮中扇动翅膀的飞蛾,不畏惧死亡,甚至直面它。
我还决定了,只要能活着回来,一定要找邻居小月,追求她,她要是不答应我就死皮赖脸。
拧巴:
我叫小紫,射手男,我旅行回来了。差点葬身死亡峡谷,但我依然开心,热血沸腾,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可我好像有点生猛过了头,重新回到公司,工作做的很不好,惹毛了好几个客户,大舅和我妈说我魔怔了,我也没了以前那种耐心,身首异处,我的心思依然在外漂泊。
有点拧巴,想浪迹天涯,又觉得对不起家里人。
小月的事更拧巴,我想跨年那天约她去看电影,苦于没什么借口,其实更怕的是被拒绝。
我感觉自己太糟糕,也感觉配不上她,我除了钱什么都没有,而她在我看来,是除了钱什么都在乎的人。
她是个好姑娘,笑起来简直迷人的让人窒息。小宝说喜欢和爱不一样,喜欢是想占有,爱是希望她幸福。可我即想占有,又想让她幸福。
谁都是第一次活,为什么有些人就有能够分辨真假的能力,而有些人面对人生百态却毫无头绪。
走在下水道的人,看见的太阳都是从井盖缝隙里漏出来的光,闻到的空气都散着恶臭。听到的声音都是汽车轮胎碾压过柏油马路的嘈杂。
我爱她,又怕黑暗遮挡光明,不敢靠近。我希望她像正义之士永远屹立不倒,我也希望自己能被火光融化,烧尽灰暗,再坦坦荡荡走到她身边,自由,生猛,不再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