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柯看着手里的后天异宝,一遍又一遍揉着自己的眼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当然知道,当下收起笛子,向高处走去。因为剑气星河难得一见,又恰逢神游大比,所以来这的人很多,除了白色道袍的神游弟子,还有紫色道袍的紫化弟子,青色道袍的求真弟子,一袭布衣的烟火寺佛家弟子。人多的地方自然就少不了纠纷,张长柯不愿意扯入其它什么恩怨中,所以独自往一座偏远山峰走去,他的性格从出生起就不喜欢热闹,他好像不太合群,却不代表他不喜欢光亮,譬如星辰的光亮。张长柯知道,哪怕是高高在上的星辰也是由地阴之气化成,而我们一直都居住在一颗星辰上,看似遥遥无期不可触碰,其实我们早就身处其中之一。此乃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了。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如果每颗星辰都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种族居住,正像我们身在星辰中而其他星辰的人却不知道我们,或许两颗星辰上的两个人其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始终不能相识,只能迷茫地望着星空该是何等的悲凉。
如果自己有前世,说不定就是这样一个痴情种,就算这个世间无人识我,亿万星辰小世界中一定有我的知音。所以别人说他不合群,说他生来寒疾是不祥之兆,说不定只是没能到属于自己的星辰,说不定哪一颗星辰里居住的都是身负寒疾之人。张长柯抬头望着星河,对于寒疾一事他很是自责,害得父母劳心劳力,甚至受人非议。现在虽然暂时压制住了寒疾,可他能感觉到,后者是在韬光养晦暂时避开自己的锋芒。
繁杂的愁苦如果频繁反复正像那无穷无尽的星河,所以张长柯对一年中出现过的仙女簇云奇景也没有出门,这剑气星河却是不可以不看的。
想到星河里的凄苦,张长柯鼻子莫名一酸,这么多年来他有太多藏在心里的苦闷,不妨说给这星河听听吧。张长柯幼年颇喜音律,当即拿出了刚才得到的玉笛吹了起来。笛声宛转悠扬却藏着凄凉,仿佛是要唱给远方的星辰。声音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或者说像是在天地间响起,整个剑来峰后山都回荡着这笛声。
剑来峰后山
“九沁,你说这是谁吹的笛子,好好听啊,却又有种一闪而逝的忧愁,能把心情吹得连我这不通音律的人都知晓,好厉害呀。” 另一座孤僻山峰中一个穿着神游门道袍的女弟子说道。
“这笛声无法寻到源头,不过这曲子我倒是知道,是《梦星令》,也叫梦醒令。”
“啊,九沁,你快看,是剑气星河!”
当众人沉醉在笛声里时剑气星河出现在众人的眼中,耳朵和眼睛的双重神妙另不少弟子想写一首打油诗,当然他们也没那个功夫,这笛声肯定不简单,又有那剑气星河观摩肯定要打坐观想,说不定能有意外之喜,提高对天地的理解。张长柯自然也在其中。
每个人感悟同一个机缘其实都有不同的感受,像剑气星河这样的景色更能参悟真理的唯有两种,一是剑修或者有练剑天赋者,二是对星辰伟力有领悟者。至于其他人哪怕天赋再高却是不能感悟其中奥妙,这便是机缘,不是谁碰上都能得到的,可遇不可求。
张长柯显然属于第二种,当下他好似恍惚,再眨眼时就到了一片虚无之中,他向四周寻望,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不,是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在呼唤来到这里的人,可是他找不到它们。他能感觉到周围是一个绚烂的世界,可惜他却像身在春天的瞎子,只能意会。
他在此地望不到别的东西,好像怎么都走不到尽头,倒不如说他寸步难行。这里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阻滞他,甚至阻滞了光阴。他有一股莫名的意志,驱使他打破这种力量,似乎只要戳破这层薄纸就能看到一个新的天地。他剧烈呼吸着,灵魂颤抖着,只是想把右手食指伸开,这一个动作在这里却难如登天,仿佛有千百根针扎进手指中,血液越滚烫针插得越深。这样的疼痛越发入骨,不是寒疾所能比,那样的宏伟让他感觉自己面前站着一个无法察觉的巨人,自己就在他的手心,后来他甚至觉得这个巨人把手移到眼前,用那穿透一切戏弄众生的眼神打量他。那种畏惧,让你感觉以一介凡人之身闯入了神灵的花园。张长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眼里写满了畏惧和不甘。
霎时,那位神灵好像失去玩弄蝼蚁的趣味,他只感觉四周伟力铺天盖地地袭来,好像有一只大手要往自己拍下。张长柯咬紧牙关,拼命伸着食指,他一边伸一边忍不住嘶吼,紧闭双眼,咒骂这该死的老天爷。就在那无形大手将要拍下时,张长柯紧闭的眼眸中流出金光,大手摸到他的头顶时张长柯刚好伸出了食指,那声骨响在这方天地响彻,一片混沌的空间从指尖处绽出裂痕,张长柯见眼前一阵白光大盛,忽然像是被下了逐客令又好像得了免死金牌,张长柯睁眼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拼死喘着气,眼里的金光悄然消散。
他一边咳着口水一边盘坐满是汗水的僵硬身体,刚才自己的灵魂好似被抽走,以至于现在回到这副身体好像不是那么称心如意。内视心神,他要弄明白刚才帮自己渡过难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来到识海之中他立在八根石柱面前,其中“山”“河”两根石柱隐隐褪去光泽,他走到石柱旁边伸手摸着那两个鎏金大字,心里道了声谢。
在这时剑气星河却发生了变化,张长柯退出心神,看到原先布满整座后山的剑气星河在空中扭动起来,像百川入海一般,后来竟围绕在自己头顶慢慢注入却在离头顶一寸时消散,他望着向他游来的星河感到莫名的舒服。不过如果只是感到舒服那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莫师兄,那星河怎么往远处那山峰去了。” 后山一座亭台中一个紫化宗的弟子问道。
“傻子,那星河哪是星河,那可是实打实的剑道气运 ! 应该是有剑属异宝出世,我们快走。”
张长柯在享受一秒之后就知道肯定会有人赶过来,当即吸收完最后一缕“星河” 立马动身离去。
等他离开三息后有三股气息席卷了这座山峰。分别是那刘缺长老,紫化宗弟子莫穷天,神游双秀之一的陈九沁。
“呵呵,我神游门这剑气星河确实难见,却不想连紫化宗的第一天才都吸引来了,怎么,在那望星台看得不舒服么?”
“哈哈,刘缺长老说笑了,你我为何来此大家心知肚明,难不成神游门要独吞那剑属异宝?”
“哼,老夫可没功夫玩,这剑属异宝乃由我神游门气运所生,难道你紫化宗,也想插一脚么?”
说着,刘缺放出气势,身为剑来峰峰主刘缺的实力不差,战力更是首屈一指,那紫化宗弟子但凡是剑修就不会惹他,身在百兵之道,无论修为,剑道境界上位者对下位者有绝对的压制,甚至可以毁其剑心。那莫穷天也是不敢硬碰,看到没异宝踪影也是愤愤离去。
“师叔,这剑属异宝当真有吗?”一旁的陈九沁问道,涉及到气运的东西相当不简单,哪怕陈九沁出身远超楚国皇室也是想要得到。
当下刘缺摇了摇头,“这不是异宝出世,后山的气运一直漂浮不定,不会结为异宝,我门中剑属异宝的气运在前山,已经在三百年前结为异宝,正是历代掌门的信物风霞剑。”
陈九沁心领神会,不是异宝气运便是种子气运,神游门剑来峰弟子身负的气运大多是自己的,后山的种子气运从未选中他们,如今景象只怕这大比上又要有一黑马。
无穷峰下
张长柯来到毕老的小屋,毕老在一旁烧着酒,神色如常。张长柯觉得眼下还是这里最为安全。和毕老打了招呼,张长柯继续进入识海,此次观想太过奇怪,若不是八字真言自己的恐怕直接就要元神溃散,想到那个古老的存在张长柯就不免后怕。此时识海中并无异样,不过张长柯莫名觉得识海大了不少,因为每个修行者的识海都无法探寻边界所以没有大小之分,只是张长柯就是感觉识海变大了,甚至海水也稍稍温暖了些。他不免奇怪,就算是丹师阵师也是主修元神终归还是要依靠真气,可无论是石柱真言,还是那片混沌空间都只涉及元神,没有真气气息。他在识海中心坐下冥想,从前他作为杀伐类修士,从未打算过修炼元神,但是现在看来得试一试了。
练气修行靠真气而元神修炼却是靠自身,简而言之就是把自身元神不断打磨的过程。张长柯转动心神,一点一点把光球状的元神收缩凝炼。这种修练像是雕刻,但是一位再高超的雕刻家首先要有一块好的石头。
张长柯短暂修练后毕老已经把恰到火候的自家烧酒推到张长柯脚前,张长柯喝了一口,就听到毕老咿咿呀呀的唱起来,好像今天心情还不错。
“天地有始剑开元,诛神诛仙诛妖魔,剑行八百人走千,红尘祸乱斩相思,都说剑仙无情义,哪知我辈自风流。”
“毕老,今儿怎么有兴致唱两句?”
毕老好似没听见他说话继续唱到:“人人心中有宝剑,人人口中赞剑仙,剑亦不是无情物,世间万众皆可举。剑仙指点剑后生,我是仙来你是仙。”
张长柯听着,不禁有点瞌睡,眼睛眨了眨,和毕老打声招呼就着茅草睡下了,他闭眼之前只看见毕老一个人倒了一杯酒,却只是摆着,后来又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