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相声的“政治化”与“去政治化”而想到的(上)

        最近看见一条微博,底下有一条评论:“我再也不看春晚了,那里边的节目尤其是语言类节目已经变成政治宣传的工具了。”其实这种论调由来已久,并不是近期才出现的。对于这种观点,我想从相声这一方面谈谈我个人的一些简要的看法。

        首先来说,相声是一门语言的艺术,但相声是不是一门讽刺的艺术呢?对于这点争议颇多,在此就不罗列其他观点了,只说我自己的。我的观点是:应该是,但不意味着都必须是。不能否认,相声的讽刺作用在新中国成立之后确实逐渐增强,而这种情况的出现个人认为确实也和相声成为了“政治宣传工具”有关。对于传统相声(基本上可以认为是解放之前创作出来的节目)来说,讽刺性质也有,但不这么明显,节目也没有那么多——比如《夸住宅》/《怯讲究》,明着是说捧哏,实际上是讽刺那些旧社会瞧不起相声艺人的有钱人;当然也有讽刺个别品行恶劣的人的,比如《揭瓦》……但是大多数传统相声并没有讽刺性,只是将当时的某些事件、习俗舞台化了,比如《白事会》《红事会》《打灯谜》《拴娃娃》……很难说这些节目讽刺了什么,最多是塑造出了某种滑稽的形象,与讽刺某种社会现象甚至具有政治隐喻还有很远的距离。

        我个人认为,相声的讽刺性与讽刺功能确实是新中国成立之后开始增强了,而这也是相声成为政治宣传的手段的结果。从时间的角度来看,讽刺型相声在50年代开始出现,80年代是一个大高峰,90年代开始衰退,进入21世纪很少了,但最近死灰复燃了,尤其在春晚上。文化是政治经济的缩影,相声也不例外。从时间上来看,每个讽刺型相声的辉煌期都有一定的时代背景:50年代,新中国刚刚成立,那时的讽刺比现在还多一样,就是讽刺旧社会,包括制度、人,比如《讲帝号》《改行/卖包子》《韩青天》以及刘宝瑞先生的一大批单口相声(明着是在讲历史故事,但在细微处能听出来是在厚今薄古,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听,那说明人家水平高);也有常规的讽刺型节目,比如《买猴》。80年代,十年浩劫结束了,一切都在拨乱反正,相声作为政治宣传的先锋队当然也不例外,那个时代涌现出了一大批讽刺类型的相声,夸张点儿说,讽刺类相声绝大多数都是诞生于那个时候,有人说因为80年代自由所以才诞生那么多“好作品”,没错啊,从最上级开始都要求你对那十年进行批判,只要是那时候的东西就能讽刺,好家伙介玩儿多哏儿啊。90年代开始,讽刺型相声开始逐渐式微,到21世纪头几年,新的讽刺类相声几乎见不到了(近几年的死灰复燃不算):一方面,能写的少了;再有,表演水平高的逐渐演不动了;同时,改革开放初显成效,市场经济逐渐走上中国的历史舞台,有的东西就该变了,这一点在后文再具体说。

        我个人认为,一段相声的好坏和其是不是政治宣传的工具并没有必然的关联,一段相声的好坏主要取决于创作者的水平和表演者的水平,和相声是不是讽刺了什么或者歌颂了什么关联不大。比如被称为歌颂型相声创始人的马季先生,有《友谊颂》《劳动号子》这种歌颂型相声,但是也有《多层饭店》《特殊关系》《特种病》这种有极强讽刺性的相声,但无论那种类型的,人家使起来游刃有余,这就是功底。再有马季先生的徒弟、被一些人嗤之以鼻的姜昆先生,好多人说他是歌功颂德的代表,其实说实话就早期作品来说,姜昆的作品还真是以讽刺的为主,歌颂型的还没有他老师的多,比如《如此照相》,听过就知道这个节目对那十年的讽刺是什么程度的,再比如《虎口遐想》《电梯奇遇》《捕风捉影》《想入非非》等一大批讽刺类的节目,其实我个人感觉,没有姜昆那一批人在十年浩劫之后把相声从坟墓里捞出来,现在相声成什么德行了还真没法想象——但是,姜先生的强有力的后盾梁左先生去世之后,姜先生就没有好作品了,2017年春晚的《新虎口遐想》算是沉寂了许久的姜昆的一个翻身,但是无论是表演、内容还是效果,远远不如原作。

        许多相声名家都有讽刺类节目,风格各有不同,讽刺的程度也各有不同,比如:马三立先生的《买猴》《似曾相识的人》《十点钟开始》《错中错》等;苏文茂先生的《维纳斯的遗憾》《美名远扬》《新局长到来之后》等,苏先生塑造的人物就有一种装模作样的文人的性格;和苏先生做出鲜明对比的就是侯跃文先生,其塑造出来的就是一种非常小市民风格浓郁的人物(就连歌颂型相声都是这样),比如《轿夫新传》(我称其是《新局长到来之后》的姊妹篇)《小眼看世界》《乾隆在世》等;高英培先生的代表作几乎全都是讽刺型相声,并且其风格也非常适合表演这种节目,比如《不正之风》《教训》《扯皮》《恶性循环》《丧事喜办》等,而且时代风格极强,几乎不可复制;再有牛群非常著名的《小偷公司》《巧立名目》等。这些演员表演水平高,塑造人物活灵活现,再配合优秀的节目内容,最后展现出来的自然是好的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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