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记忆，烟花

也许，在你的记忆力，永远忘记不了那个夜晚，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里，周围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而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直到烟花大会的结束，那漫天的闪耀，从来都与你无关。

那双已经接近枯萎的双手曾经背着你无数次走过山路，带你去集市，去学堂，在你义无反顾决定离开山村时，也是这双手，颤颤巍巍地掏出腰带间的手绢，里面那几张印着毛首长的纸票子。你知道，那是刚卖了陪你一起长大的老黄牛换来的。你恨他，把你最重要的同伴给抛弃了，但为了生计，还是选择收下。你恨自己，命运的不公让你对这个村庄充满厌恶，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离开。

来到大城市的你，过得并不顺利，总以为离开了便会一切向好，然而并不是，城里人的冷漠让你倍加孤独。你被紧箍在一个牢笼，无论如何使力，也无法挣脱。

他病了，病的很严重，村里打来电话，那熟悉的区号甚至让你有挂掉的冲动。村长见实在接不通，发来一条短信，这才知道，原来，他倒下了。你选择回去，回去照顾他最后的日子，是什么时候让两人的距离变得如此之远？是老黄牛被人牵走时，还是在你14岁时发现自己只是从人贩子处买来的，还是因为你把隔壁孩子砸得头破血流，他拿着棍子追着你满村打。这些恩怨早已记不清了。

回到村里，推开那扇破旧的门，昏暗的屋子角落，躺着的那个人，还是曾经的他吗？你把他带到城市，去各种大医院，排队挂号，你也不知道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只是每当看见他因为口罩只露出的昏暗的眼睛，你就不由自主地去做这些事。这是报答吗？不知道，这是报复吗？应该更不是。你不去想为什么，只是这么做着，生怕一去思考，就没有勇气再走下去。

一天夜里，突然梦见回到了小时候，还健壮如牛的他，拉着你的手，去玩隔壁镇上看大戏，待戏结束，已是夜里，你困得不行，就趴在他的背上睡着。夜色中，伴随着蟋蟀的奏鸣，他背着你，一步一步地，漫漫地走回家。戏演的什么，早已不记得，但那个健壮的后背，以及汗衫散发出来的味道，仿佛一直藏在记忆深处，永不磨灭。

你插了三根烟在坟头上，他不抽烟，你也不知道能准备啥，站起身，拍拍裤子，走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