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阵阵

连续几日傍晚时分,总会听到阵阵笛声。

笛声清越悠扬,我不免跟着神游。

村里人,都是淳朴到泥土里的乡民,下田种地为主业,哪里有几个懂音律的呢?

我开始对他的身份进行大胆的想象:他也许是一位武侠电影里武功盖世的大侠,看透了江湖百态,金盆洗手,隐居乡间,怡然自得;他也许是陶渊明的化身,喜欢这“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他定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说不准是一位翩翩少年,酷爱音律,要不怎么笛声会如此清澈飞扬,像山上汩汩而下的清泉,还藏着山中泥土的丝丝神秘……

夕阳大口大口喘着气,将整个天空染成了橘子一般的黄,浓浓的,粘粘的,和着这笛声,西边的天空美的有点不像话了。

可我的想象被母亲无情的话折断了羽翼,一下子从天上摔落在地。原来他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在儿女处住不习惯,回到老家独居的老人。

我同情起他来了,一个人生活,多么孤独,多么寂寞。

我想去看看这个吹笛子的神秘人了。

出了胡同往西走,先走十几米土路,路过一块打麦场,一段缓坡的尽头就是笛声传出的地方。

这地方并不起眼,以至于和母亲下地经过这里都没有在意。

青瓦石墙的三间房子坐北朝南,小的有点可怜,像是一位低眉颔首的童养媳。石头砌的院墙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墙外人的视线,屋檐低着眉。高高的院墙下藏着两扇黛色的铁门,瘦瘦的,油漆斑驳似微微呲开的牙。当真其貌不扬!

这当真是世外高人住的地方吗?

我有点小失望。

可就在这高高的石墙里,却有一丛茂密的竹子探出了头,绿的耀眼,绿的肆意,恰好与路南边的大槐树遮蔽出两三米的林荫,大有茂林修竹的唯美。

他很少出门,也没有人去他家里,乡亲们的取笑他也从不放在心上,照旧吹他的笛子,一天吹的比一天得意,一天吹的比一天激扬。

我似乎看到夕阳下他倚竹而立,在溶溶的夕阳里,头微微仰向天空,双唇轻启,齿间生风的样子。身边的竹轻轻摇曳着,风不止,笛音未停。

“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这让我想到了北宋处士林和靖,隐居杭州孤山,终身不娶,无子无女,而植梅放鹤,称“梅妻鹤子”,千古传为佳话。

记得当时遗憾好久,嗔怨那扇瘦瘦的门从未开启过,未得瞧一瞧那究竟是一位怎样的老者,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乡邻的闲言碎语里,那样真实,可又那样模糊。

热闹容易,清净更难。堕入凡尘容易,独守拙朴更难。未沾染世俗的生活,看似寂寞,实则充盈而满足。夕阳晚照,石墙青瓦,竹妻笛子,也许这才是他真正所求吧。

现在再想,见与不见,又有什么遗憾呢?守着一颗纯粹的心,便能看见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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