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冬野

每一次过年的时候,都会一个人走进原野,俯听春回无迹声息,去原野画速写。

一晃两年又过去了,少了手托本子,平行于大地的映照和解读,浮光掠影的走近大地,感受它的平畴和空旷,却屡屡心生荒凉,也心生温暖。

冬天来了,脱光一切累赘和繁冗的土地,轻如黄云,展似绸衾。

一个四季的轮回,成千上万次的一元复始,土地没有改变姿态,托覆着万物,和着星球自传的节奏,一步一步的缓缓踯躅。

空灵何必寻名山,静寂哪在梵音处,一望无际的平原尽头,定有你内心的殿宇,顶天立地,旷界无双。

凝视久了,原野蒸腾,思接千古,风摇荒草,孤鸟低飞,都能让荒疏长出来翅膀,心灵繁花四放,蔓延在疆野的那一端,接春风回归,纳百雁归来,不由心生欢喜。

快乐简单到就一个人、一片地、一丝风、一一棵草、一只鸟、一粒沙…半阴半晴的天际里,连自己的影子都退却回去,地放空,吾放空,欢喜就莫名来了。

原来欢喜心,简单到无以复加,无以复减,脱尽一切,它就围绕你。不可求,不可抓,不可动,不可伸……欢喜是姿态的低洼处,不是欲望高地,它静静流过,不会久留,离你的灵魂皮肤一寸的间隔,独自禅,稍纵即逝。

所以,人们求它,就像内心求情感归宿,总也追不上自己的影子。

停下来。

扭转身。

低下头。

就在。

此刻的原野上,有法常的烟云,有倪云林的蚱蜢舟,有普荷的呢喃,有八大的沉默……古人都来过这里,在面对人间苦楚中真得到欢喜的圣贤心里,山峦是躺倒的,原野是站立的,万物是互知的,欢喜是围绕的。

画读了几十年的平原,才知道万象万物都藏在这里,幻景幻影都飘在这里,回顾那最热闹,最葱绿,最溽热,最凌乱的盛夏,那是归于万象的一象———单纯的生长象!

能抽离开自己肉体,眼界高远俯视大地的人,也会感到蝉噪褪去,百虫如眠,大地原本如冬样的平坦和单纯,不过换穿了一身绿衣而已。

生欢喜心的人看不到这些繁复,扪心自问的人,是闭目自省的,在他们的内心里,只有有昼夜,只存黑白,他孤独觉悟到的大地,就是大地。

别无其它。

                          (己亥年冬末于子牙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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