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附近有家柔道馆，声名在外，主要是因为老板娘年轻时获得荣誉无数，包括柔道界的最高奖项，注意，前缀不是全国，是世界。
每逢带着娃骑车从旁边经过，见里面灯火通明，想象里面拳打脚踢的场面，我是万万想不到有一天会跟他们打上交道。
去年此时，小妞三岁多了，小妞爸迫不及待去给孩子报了舞蹈课，学时一年。当然，接送任务交给了我。
舞蹈班连锁机构，收费便宜，人多。老师教课主要是考级内容，需要每天打卡复习。不要说孩童，我也觉得枯燥，但老师们是有办法的，跳舞的小孩儿都喜欢贴贴纸，一个班级一节课，漂亮的贴贴纸就能解决很多问题。何况上课就有积分，积分能换礼品呢。
小妞没有练舞天赋，横叉不标准，且不爱练习。晚上叫她练习过几回，实在坚持不下去。每次上课前她就慌张，说不要去。说没练习，要扣积分。哄哄不拿积分也没事儿，好不容易去了，有时本来是三十积分的，她拿回两个五分的，一手一个互相搓搓，冲我自嘲起来“呵呵，两个五分，一起十分”。叫人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辛辛苦苦挑选的舞蹈班，老师声声叮嘱要回去练，你说？
那天舞蹈房就有家长问，柔道有没有小朋友想去，大家组团去体验，想报名的一起讲团购价格。
柔道？看起来比舞蹈要……我那全班最瘦小的妞儿，能上这么……狠狠的班？
总之，试一下是没损失的，就试试吧。
那晚一共去了六七个小伙伴，开始小妞跟她们一起上训练场地玩，大家都很愉快。不久，训练正式开始了，先是热身。一群小朋友先若无其事地排队走路，慢慢走，教练不时叫这个小朋友叫那个小朋友的名说注意事项，不多久，忽然教练就下口令，大家一起跑。于是，大家就一起跑了起来。口令越来越急切，大家跑得越来越快，教练不时叫快快快，允许孩子们勇敢超越，不多久，节奏慢下来，又开始慢慢走路。
一起去的小孩子，渐渐地就有自己一个人穿鞋离开，两个一起穿鞋背水袋离开……不多久，新来的场上只剩了小妞。不多久，又来一个小朋友，常常跟小妞一起玩，她和妈妈站在训练场地门口望着，有点惊讶，不敢进来。
小妞投入得忘乎所以，一点不顾，我叫她来拉这个好朋友也像没听到。这个好朋友自己摇摇头，鞋子都没脱，就和妈妈撤了，给我留下一句话，这里好凶。
小妞上完一节课，蹦蹦跳跳。教练说：“第一节课就能跟上，不错啦……”大体这个孩子不错。我们喜出望外，跟教练商量好，再让孩子体验两三次，孩子能跟上我们就来上。
后来疫情影响，全市培训班休整三个星期，我们带着孩子兴致勃勃去了，小妞忽然不肯上台了，我在场外看着也不行。我只好抱着她在外面看了大半节课。
想来这娃有个性，对新鲜事物十分热情，坚持就不行了。去年上暑期班也是，隔壁小区幼儿园设施很好，暑假招生，虽然贵一点我们还是去了，小妞也是去了两个小时，就被人家幼儿园的新颖玩具和游泳池吸引住了。好吧，小妞爸迫不及待，当场拍板，就这儿了，交钱，一个月三千，还有游泳课，紧锣密鼓买泳装！
小妞爸交完费，给孩子送去午休用具，反复感叹，这小妞好带，这么强。我心想，事情真有这么简单？
后面的事情是我不能想象的，当时我不在家。小妞每天早上简直是被硬塞给幼儿园，中午老师说在学校还好，但回去时一直哭。想不出理由，仔细看，原来小妞的脚有一个大肿包。
这几日学校宣传又是水战，又是泡泡战等，气势十足，但看到群里实时照片，一大片孩子穿着泳衣，站在七月的烈日下，戴帽子的都不多见，水枪拿在手里，无动于衷，即便老师操纵泡泡机器冒出大量滚滚的泡泡，……我不禁心疼起那些孩子来。
小妞后面一直哭，“不要去幼儿园”“不要去幼儿园”……小妞爸只好带她去医院，配了药膏回来，再后来他自己也说不去了。一共去了四天，还从来没去品尝过那里的早饭……找了园长，退了一点费用。
自此，小妞对那个幼儿园产生恐惧，哪怕稍微提起，她也不喜欢。
柔道课我们背后商量是非常期待孩子能上的，听一个不满两周岁就带孩子来上这个课的妈妈说，挺好，孩子体质好了不少。
我坚持带妞儿去体验柔道课。开始时，教练邀请，小朋友们邀请，她都要躲我怀里。有个家长见我孩子不愿意下去练习，就背地里跟我传授经验：“把孩子交给助教就好了。自己马上离开。”我想想，忽然觉得很有道理，这小妞明显是喜欢的，就是害怕不敢去，那么就试试别人的方法。我把她交给助教之后就离开了。她忸怩几下，就乖乖坐在场地上，不一会儿就让助教拉去练习了。她上去了马上就开心上课，一点不看场外的我。
走入正规训练，小妞大概试了三次，后面就正常了。柔道先练习基本功，前滚翻，后滚翻，跳高，俯卧撑，跳马……这些都要训练，才能慢慢进入实战。
小妞跑步跑不赢别人，被人落下一大截；跳高跳不过相同年龄身高的小朋友，只好被助教牵着……每每我跟一群家长在楼下监控里看到这些，接受人家复杂的目光，我呵呵笑笑。
每周两次课，每次一个半小时，中途喝水休息一次。小妞儿从不闹情绪，做完一个动作还常常蹦跳几下。大家说，她是真喜欢哪。
我们毫不犹豫给她报了暑假课，才上了一个星期。前两次教练说她跑步厉害起来了，能跟着跑，不落后了。这是我所知道的，每次我把她送到场地上，离开时就能看到她飞快地跟着前面小朋友的步伐，跑得辛苦，嘴唇都白了，但她看也不看我一眼，更不会忽然放弃。
昨天我在监控中看到，小妞和一个比她高一个头的大姐姐搭档跳高。一个小朋友跪趴着，搭档从这个孩子身上跳过去。教练喊口号，小朋友就跟着跳。一组之后换人继续。
小妞看着那长得结实的姐姐，有点不好下脚的样子。我不忍心看，但不多久，小妞就开始跳了，她奋力跳过去，好像不太费力，又跳回来，忽然有了更多勇气，就连续跳了起来。她跳来跳去，一口气竟跳了21个。
好多家长也看到了，纷纷向我投来惊诧的目光，我微微笑着，带着由衷的欢喜。
小妞学柔道，柔道馆要求孩子们进门要向教练行礼，离开也要行礼，这也算十个积分，和后面训练表现十分一起算二十个积分。有一次小妞得了十个积分，我觉得奇怪，教练告诉我们，行礼也是其中重要一项。我一想，倒也是，先礼后兵嘛，这个要叫孩子练起来。
小妞几天不去柔道馆，就有点不自在，再遇见教练，就怕了，不敢上前，更不要说行礼。每次我见她想说又不敢的样子，我就对教练笑笑，教练也不多说什么。但每次训练结束，小妞都会跟教练说“教练再见”，边说边九十度鞠躬，声音洪亮。
不仅有结果积分，柔道馆对小朋友还有过程考核。训练过程中，哪些项目完成得认真漂亮，就会由教练或者小朋友帮着发贴贴纸，每张贴贴纸最后兑换一个积分。我看到小妞得了贴贴纸，往往会兴奋地拍拍。等一节课下来，衣领前被贴了七八张，一溜儿整齐好看，我称赞她一下，她就异常欢喜。
每次课结束，回家路上，小妞特别高兴。我觉得她自从上了柔道，不仅基础动作练习得熟练了，吃饭也渐渐有了胃口，更难得的是，人显得意兴飞扬，做什么都开心。
舞蹈课还有十来节错过了，我一直思量要不要去补，马上要开始的考级要不要去试，哄哄娃也能做到；但今天梳理了这些，我忽然领悟，还是别了吧，损失那点费用再搭进孩子的时间，有意思吗？做一个支持娃真正爱好的妈妈吧。
还有，每逢我想放弃我这点人到中年的写文爱好，我就想起小妞目不斜视坚持跑步和跳跃的情景，……哎，娃上个兴趣班，我被教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