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绝大多数学校会按年龄划分班级,让同龄的孩子学习相同的课程知识,将孩子们当成是等待被填充的空容器。我们甚至默认这种年级划分的做法利于均衡教育规模和力度,或者认为同龄孩子具有相似的能力,进而有利于提高教学效率。
对于学校按年龄划分班级这件看似“理所当然”的事,有人提出了质疑。
人工智能先驱,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名誉教授、数学家、计算机科学家、“人工智能之父”马文.明斯基认为,一个由6岁孩子组成的新班级里,孩子们很快开始拥有相似的思考方式。即使这些孩子7岁了,他们中大多数依然会停留在原来的群体中,并将倾向于延续与过去相同的行为模式。孩子8岁的时候,他们仍然会延续许多过去的看法、价值观和认知策略。哪怕孩子们已经高中毕业,他们的大部分思维方式将停留在与6岁孩子相似的状态中。比如,一名典型的高中毕业生可以对演员、运动员、时尚模特的“名人”轶事如数家珍,而成年人中只有很少人能说出一个哲学家、科学家或著名学者的姓名。以年级划分的教育体系,似乎并不利于将我们所崇尚的品质传授给孩子。
世界领先专家加里.施塔格认为,按年龄分级、学科分化,以及固定时间的课程时长,这种观念已经根植于我们的文化中,这种文化否定了“学习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也不承认孩子们能在10天内学会一门课程。
LOGO编程语言发明者西蒙.派珀特认为,学校不是好的学习场所,好的教育不是老师教得好,而是提供充分的自由空间和时间,让学习者构建自己的知识体系。
当我们在谈论教育的时候,这些跨界智者的声音值得被聆听。
《创造性思维:人工智能之父马文.明斯基论教育》一书收录了马文.明斯基的6篇文章。这些文章是关于他对未来教育的理念和见解。他在文章中指出传统的通识教育注重传授知识和技能,而非培养学习者提升解决问题能力的创造性思维。
01 孩子们不是讨厌数学,而是缺少“认知地图”
在我的学生生涯中,为发现讨厌数学的人不止我一个。我的一个发小曾经告诉我说她本科学金融,以为能避开数学,可是还是得学习数学,于是她硕士选了法律。上了大学,我们有时候在讨论费那么大劲学微积分究竟有什么用,因为我们的生活里只要懂得加减乘除就够了,完全用不到微积分。直到现在,微积分对我的生活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为什么会有相当部分人不喜欢数学呢?
马文.明斯基认为,这是因为我们从练习算术的技巧开始学习的缘故。“在学习算术的过程中,我们专注于避免各种错误,而非开发创造力。”“这种对于避免错误的强调,会导致许多孩子不仅不喜欢算术,还会在未来抗拒一切带有技术性质的事物,甚至可能造成对于符号化表示的长期性厌恶。”
麻省理工学院的菲尔.宋一针见血地说:“许多学生误以为自己不喜欢数学,实际上,他们只是不喜欢在数学课上学的东西。”
马文.明斯基指出,对许多讨厌数学的孩子来说,他们缺少一幅“认知地图”,故而不知道学习数学会产生什么效果,对他们的未来产生什么作业,能帮助他们实现什么目标或者抱负。
我认为,正是缺少了这幅“认知地图”,才导致我们被动学习数学,而不是充满创造性地主动去学。对于被动接受的东西,我们总是容易厌恶和遗忘。
解决问题的前提是认知。当我们知道自己所学知识有什么作用,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的时候,就会改变学习的态度。
不仅是数学需要“认知地图”,其他学科也一样需要“认知地图”。当我们又被动变为主动的时候,学习的效果会更好。
马文.明斯基在《创造性思维》一书里指出,数学是关于创造性的学习,而不是关于规则的学习。正如他在麻省理工学院人工智能实验室里关于实验室规章条例的格言所说的那样:“当你没有更好的想法时,你才需要遵循这些规章条例。”
然而,现在的“算术教学通常强调使用特定的、严格的技法,而不鼓励孩子尝试创造新的方法完成算术计算。”这种强调反而让孩子们因为害怕犯错而失去了主动寻找新方法解决问题的热情。
马文.明斯基在文章中指出,我们应该鼓励学习数学的孩子,让他们发明做算术问题的新方法,而不是重复运用相同的方法。
02 年级划分或许弊大于利
1960年,哈罗德.麦科迪在《地平线杂志》上发表“天才的童年模式”一文中,从20名天才样本的传记资料中发现了天才的典型发展模式的三个重要方面:
“(1)父母和其他成年人对孩子高度关注,并通常以强化教育措施和充满关爱的方式表达出来;
(2)与其他儿童隔离,特别是家庭之外的儿童;
(3)对前述条件的一种反应是产生包罗万象的奇思妙想。”
哈罗德认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公立学校的系统大教育则是将上述三个因素的效果将至最小的大型实验。简单地说,就是现行的大众教育倾向于抑制天才的诞生。
马文指出,按年龄划分级、学科分化和固定的课程时长的学校教育对孩子们产生诸多影响。
年级划分对孩子社交能力的影响
我们通常默认孩子跟同龄人在一起可以更好地发展他们的社交能力,实际上并非如此。正如本文开头所说的那样,根据年龄分级的孩子即使高中毕业后,他们的思维依然跟6岁时一样,保持过去的看法、认知和价值观。
有一期TED演讲里讲的是如何扩大社交圈。演讲者说她17年前开始教授MBA课程,多年后遇到学生,不仅记得他们的脸,还记得他们和谁一起,坐在教室的哪个位置。这是因为他们都是跟着习惯走的人——跟最喜欢的人、坐在最喜欢的位置,找一个和他们很像的人形影不离,然后一整年都和他待在一起。
你看,小学时形成的社交模式和认知,甚至会对我们成年后的工作和生活造成影响。
正如马文.明斯基在《创造性思维》里指出的那样,“对同龄学伴的过度依赖,会妨碍孩子在正常的社交和精神活动中建立更好的思维方式。”
对此,我很认同作者的观点——“我们对儿童的成长仍然知之甚少,因此我们不知道应该为之负什么样的责任。我们尤其需要更多的了解朋友之间的年龄差距是如何影响孩子的智力和社交发展的。特别是涉及各种做法的权衡。”
学科划分对孩子兴趣和认知模式的影响
电影《嗝嗝老师》里有一个段让我印象非常深刻。为了能够让9F班里14个来自贫民窟的学生在即将到来的的期末考试中及格,以便自己能够顺利留下来继续教这群“差生”,奈娜老师从学生们的现实生活出发,将所有课程混在一起讲。比如,用可乐做实验教学生们化学;从善于赢牌的学生身上看到学生的数学天赋,告诉学生他可以当银行家、投资家;在操场上抛鸡蛋,解决了学生们的早餐问题,还教学生们抛物线知识;和学生们一起打篮球,顺便教他们物理和数学。
从这里我们看到,生活中许多事情其实包含了多门学科知识在里面,并非如课程那样分科。也就是说一件事情是连续的,孩子们感兴趣的东西也是连续的,但是课程分科却将这种兴趣硬生生地分裂开来,形成许多知识碎片。
马文.明斯基在《创造性思维》一书里提到,家长们将孩子送到学校学习,有的家长希望学校能够为孩子未来职业做准备;有的家长希望学校传授特定的理念和信仰;有的家长则希望孩子能够收获独立的思想。然而,这些家长都会失望。因为现行的学校通识教育把学生的时间都安排在学习各学科的零散知识和不断的测验以及家庭作业上。
对于此,相信那些高中毕业不再继续上学的人都有这样的感想:我好像什么都懂,但就是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样的工作。
因为当前的学校教育不利于学生们将自己的兴趣爱好发展成一种专长,学生们也很难成为某一方面的专家,而我们又把学校里学习的各科知识称作“基础”。
固定课程时长对孩子的影响
每个孩子管理记忆的方式不同。有的孩子喜欢持续思考,直到问题解决;有的孩子则不在意是否被打断。然而固定时长的课程则一定会打断那些喜欢持续思考的学生。从这一点来讲,固定课程时长不利于那些喜欢持续深入思考的学生。因为它影响了这部分学生的思维重塑和精力分配。
吉姆.奎克在《无限可能:快速唤醒你的学习脑》一书里提到,要进入心流状态至少要为之预留90-120分钟的整块时间,而当人们进行多任务切换的时候,每次切换会浪费25分钟。而固定的45分钟课程时长,显然不具备让学生进入心流的条件,相当部分孩子会有至少20-25分钟处于走神状态。
因此,当老师跟你打报告说的孩子上课走神或者成绩差的时候,你是否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你的孩子并非真的走神,只是思绪还停留在上节课学的内容,还没有切换到当前学科;他也并非成绩差,而是他试图找到各学科直接的连接点,以便形成一张知识网,只是还没有成功罢了。
《创造性思维》里提到,“在每项活动后,孩子都被迫切换到其他不同科目或者话题中。这种做法可能有利于学校高效管理,但确实不是培养孩子或提升任课教师能力的最有效的方式。”
对此,我不得不敬佩马文.明斯基对现行学校教育的深刻见解。
03 关注孩子的崇拜对象,帮助孩子形成良好的自我认知
在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中涌现出无数像钟南山、李兰娟一样的抗疫英雄,社会也掀起了新的一轮偶像热。看到英雄们为生命勇敢逆行的身影,我们都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如今的年轻人和孩子们对明星如数家珍,却不能说出几个科学家、哲学家的名字,这样真的好吗?
答案显而易见。这次疫情给我们所有人都上了一堂生动的爱国主义教育课,让年轻人和孩子们都懂得了在国家为难之时,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和偶像。
李兰娟院士也因此提出高薪酬要留给德才兼备、对国家和社会有贡献的人。随后,国家出台了明星限薪令。我想这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毕竟对科研、教育等领域的投入才能让我们的国家强大、社会受益,引导我们的孩子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和目标。
深圳的公办的重点中小学招聘来自北大清华等名校的老师,这不仅是深圳重视教育的表现,也是重视偶像对孩子的价值观和良好自我认知影响的表现。
马文.明斯基在《创造性思维》一书里提到,孩子们的自我印象通常来自父母、兄弟姐妹、老师或者朋友,甚至是孩子们模仿的著名的公众人物。这些人对孩子的自我印象产生影响,被作者称为“印刻者”。
作者指出,这些印刻者对孩子们的志向产生实质性影响。比如,娱乐剧本倾向于用外貌来吸引观众获得成功,加上我们的主流文化也倾向于崇拜这类明星战士,而非知识分子。由此对孩子价值观的形成产生重大影响,并持续影响他们的一生。
另外,书里指出,让孩子形成良好的自我认知是很困难的,但是从偶遇的熟人那里直接吸收想法却很方便。因此,需要我们关注哪些熟人最能够影响孩子的抱负、目标和未来定位。
古时候孟母三迁,就因为孟母意识到孩子每天接触的人和所处的环境会对孩子的自我认知造成影响,故而多次搬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的也是这个道理。父母的言传身教,以及熟人对孩子的“印刻”,都成为孩子的自我印象的主要来源。
椎原崇在《习惯陷阱:终身自我更新的15堂必修课》里也印证了这一点。那些与父母同住而无法改变的人,正是受到原生家庭的“环境”和“意识”两种熟悉的因素影响。想要改变,首先要离开那些时刻影响你的人和环境。
04 将培养孩子的兴趣放首位,推迟通识教育
记得上高三时,我一直纠结要不要考美术学院,但是考的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分配我的时间和精力,如何去准备。我担心我通过不了美术考试,因为我虽然有美术特长,但是我没有经过专门的培训,况且我文化课成绩在班上也很不错。如果不考的话,我总感觉这是我人生的一大憾事。我的老师和父母亲也没有这样的学识给我指导。保守起见,我还是按“正常路子”参加了高考,按部就班地上大学、毕业。如今想来,我当时真应该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去考美术,然后做一份与自己的兴趣爱好相关的工作。
直到现在,差不多20年过去了,站在高考这样一个重要的人生岔路口,依然有很多学生和家长遭受到“将来学什么”这个问题的困扰。
《创造性思维》一书里提到,虽然说在决定学什么的问题上,孩子有很大的决定权,但是几乎很少有孩子或家长有足够的知识储备来对“学什么东西”这个问题做出正确决策。孩子们需要从多种渠道获取导师资源对他们进行指导。
关于兴趣爱好,马文.明斯基在书里一针见血地说:
“绝大多数孩子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消遣甚至癖好),因为这些方面与标准课程内容不相关,所以不会被老师重视。然而,最终每个人都需要在社会中找到一个所属的专业或者职业。尽管大多数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但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整天无所事事。对于其本人来说,这种情况可能是一个悲剧,也会给社会带来隐患。”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呢?作者指出,“不要把孩子的“特殊兴趣”当作一种怪癖,认为它们会干扰孩子朝着“通识教育”的方向“正常”发展。在许多情况下,找出并鼓励发展那些个性化兴趣,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书里建议我们对学校进行重新定位,鼓励和帮助孩子追求更加专注的爱好和专长。让孩子在早年成为某一领域的专家,形成自己的自我认知和思维模式,以便孩子适应未来更加复杂世界。
马文.明斯基在《创造性思维》中除了对现行根据年龄分级的通识教育的局限性提出自己的见解外,还从教育和心理学角度论述了如何培养孩子成为更好的思考者,并建议孩子将自己当作一台计算机,将计算机想象成潜在的人类,以目标为导向,解放自己的想法,对自己的漏洞进行修复。
教育的根本任务究竟是什么?马文.明斯基作为跨界智者,或许指明了方向,正如新教育实验发起人朱永新在序里说的那样——“认清教育的方向,才是当下教育的根本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