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的希望

说实话,我对腊八节的记忆很平淡。

在我上初中之前,家里四口人住在老家的老院里。老院没有其它建筑物,只有一孔大窑洞。记忆中的窑洞,不仅大,而且还很深。这孔窑洞,是我那没有见过面的爷爷留给父亲最丰厚的财产。当然,这孔窑洞是我对童年生活记忆的背景。

住在窑洞里,有它的好处,冬暖夏凉。尤其是在寒冬,当大地冰冻、天空飘雪的时候,把窑洞里的木门、木窗关闭严实。一家人很少出去,坐在烧红的炕上,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惬意和休憩。劳累了一年的父亲,终于放松身心,扯着鼾声,美美地睡着。母亲难得好脾气,拿起平常顾不上的针线活,在窑洞外呼啸的西北风声中,拉着鞋底,或缝补着衣服。而我和弟弟,趴在热炕上,写着作业。一家人这样温馨的画面,一直在我的脑海里保留着。

那个时候的我,和许多小伙伴一样,对过年有着刻骨铭心的期盼。而对腊八节,就要淡许多了。不过,我对腊八节前后的天气寒冷,却有着深刻的印象。三九四九的天气,滴水成冰,即使住冬暖夏凉的窑洞里,也是冷得让人难以忍受。母亲把炕烧得很热,但仅仅只是觉得身底下热,而脸上还是冰凉的。为了御寒,母亲每顿饭做得很热乎。早饭最常见的就是玉米粥,很烫的那种;午饭大多就是糊糊面,吃上一碗,暖心暖胃。

一年当中,腊八节什么时候到,我是不大关心的。不过,从早饭的热粥中,我还是能觉察到这一天的不同寻常。这一天母亲做的粥,和其它早上做的,显然不一样。首先表现在做粥的原料上。之前,做粥都是玉米粥。那个时候,家里细粮不宽裕,吃玉米面这样的粗粮就成为了一种常态。玉米粥黄灿灿的,颜色看起来很耀眼,但长期以往吃这样的粥,实在让人生厌。腊八节这天,母亲做粥用的原材料变成了小米。小米在家里是很珍贵的,只有家里来亲戚了才烧米汤喝。其次,不一样的还有就是小米粥里多了些其它平日见不到的食材,比如花生粒,大枣,甚至还有那么几粒红艳艳的枸杞。再者,配着小米粥吃的菜也有了大变化。之前一直吃的是大白菜、红萝卜丝、萝卜丝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粉条、甘蓝、木耳这样“名贵”的食材。更为夸张的是,甚至有那么一两年,菜里会有一些肉丝。这样的粥和这样的菜,自然让我和弟弟心花怒放,解解嘴馋。

每当我和弟弟吃得正美的时候,母亲总会说出这样的话:“腊八一过,就要过年了。过年又要花钱了,这钱从哪里来呀!”母亲说这样话的时候,脸上总会呈现出一种忧戚。当母亲说这样话的时候,我这才敢确定今天吃到这样不寻常的粥,是因为今天是腊八节。于是,小小的我,在脑海里就形成这样的慨念:腊八节,就得吃粥,而且还得吃比平时要好的粥。

那时候的我,老盼着过年吃肉、买新衣服、挣压岁钱。过了腊八节,离过年就不远了,这是多么让人期盼的一件事情呀。可我那时就是想不来,母亲为啥总是在腊八节这一天,是那样的忧心忡忡,难道她不想过年吗?

就这样,我的脑子里留下这样的印象:当一年天气最冷的时候,当母亲给全家人做出和平时不一样粥的时候,我就知道,过腊八节了。把腊八粥吃了后,过年也就快了。渐渐地,一到寒冬,我就莫名其妙地希望吃腊八粥。这种希望,似乎和吃什么粥关系并不大,只是觉得,吃了腊八粥,生活就有希望了,幸福快乐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直到现在,我对腊八这个节日,比起其它一些节日,不管是从感情还是从其它,总是要慢半拍。日子好过了,想吃什么样的粥,随时都可以吃到。随之而来的,那种之前从腊八节这一天涌起的生活希望,变得可有可无了。

但有一点,在我的记忆里依然是那么的鲜活和美丽:年少之时,生活无论怎样贫困,严冬无论怎样寒冷,我的心里总会有希望。期待着在腊八节吃热粥,期盼着过大年穿新衣。

我明白,儿时心中生长出来的那种有希望的幸福感觉,值得我永远怀恋和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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