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涧下水

       凌晨出发,凌晨返回。两见天津之夜明更迭,极喜这种一人来去不带不拿的出走,一为背包客,踏遍天下也是支队伍。

       虽自知愚钝,十天总还见了些东西,更甚点说,人生观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对一些自己原来不理解的思想和生活方式有了另一层思考,能让自己变得更包容,便不虚此行。

       人与人之间的事聊不透,一人一个理解,而一个人的理解又太过局限,以致,我只可能带着偏见看世界。所以,相较于人来人往,还是更喜出走,或登高望远,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或独坐岸边,伴海风厚重,大浪淘沙;亦或是,踏歌慢行,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想想也是美的。每当遇人事,若乱心,则必向往上三处去处,以此平衡自我,不浑浊其中。此行人间事不少,不愉者尤甚,难言明,便随山泉飘了也罢。

       计划之一为云台,到达之前是极向往的,听古人吟诗作词聊遍了名山大川,总算去一处,倒要看看这些人说的是不是真的。美景于山林之中,山间不时有些瀑布点缀,山间桥下为泉,泉水清冽,一见”卷石底以出“为何物,此间景致美妙,苦于腹无点墨,难以言表。较之山水更奇的则是人,劳动人民在劳动节集体偷了懒,偏爱这山川清凉处。云台山路虽不险,但难在蜿蜒,更难则难在脚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阿房宫是没见到,一步一行人,两人一镜头的壮观景象是忘不了的。越逢山险,路反而越容易走,大凡景色稍可观之处,总能让你看到各式各样的单反,相机,手机,不由又见识了几个新牌子。

       受最近看的讲先贤文学的书的影响,脑中突然冒出“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无论古今,览物之情,都应是得无异乎吧。但古人情之所至,临文嗟悼,不仅出于览物之感性,更抒胸怀气质,后世览物,若稍与其对比,则每次都有新发现。纵无词赋流传,同友人赏乐之或喜悦或坦然,也足以圆满许久。今人之摄像拍照,大多不问情由,此间山水好看,拿出手机,摁住屏幕,原地旋转360°,一副动态山水便成形。想来也是,有如此简便之法,自然无人愿体会山水。于其而言,旅行之意义,也许只是我到过这里,拍了这些景,至于这些景美与否,意义在何处,以及,如有,则历史渊源为何,皆无需考虑,一拍即可。若仅如此,个人之喜好不同自无权评说,但数不尽的“你在桥上看风景,数人在桥后边看你”,总归令人生厌罢。

       所幸并非人皆如此,偶遇一路人,即可喊哥又可喊叔的尴尬年纪,手持一微单,于道路一隅,凝心对焦,不时调整镜头快门,其站位之妙,既取到极佳景致,又不碍路人通行;其动作之优雅,微调相机,挪动步伐,千挑万选总算满意,笑由心生,微一笑后,稳站如磐石,三角固定的姿势也极是专业。看他拍风景,似乎比风景本身更圆融,更自然。这种美,直有种“道可道,非常道”的境界。古人兴怀、舒畅也不过此吧。

       毕竟只是插曲,只是当时看到此景,想到了这些东西。有时候想回到古代,想想那时的读书人,竹林七贤也好,唐宋八大家也罢,胸中千万沟壑,笔下字字生花。若能有幸遇到一二攀谈一番,肯定是受用不尽的。但总归是偶尔想想罢了,既然回不去,倒不如着眼当下的,这一看,更觉悲凉。胸中无点墨,腹中无文章,哪还敢说谈书论道。说归说,不过自嘲一番罢了,纵使千般不如意,总有一二可开颜。差就差了,努力便是。

       还是山水能洗涤人心,对我来说,杨绛先生的一句话批评的极为精准,读书太少,想法太多。已过加冠之龄,本应独当一面,为人友,为人子,为一人,都应硬朗起来,较之那等标准,自问差之甚远。可偏是在这山水间,才想起自己也曾有梦想,也曾想踏过山和大海。一入尘世,便无力搅动洪流,只剩下一边挣扎,一边叹惋的力气。无关他人,只怪自己心志不坚,念外物喜悲过重罢了。这一行,倒明了自己旅行的意义:一为洗涤心灵,自知尚不能隐于市朝,便总归要寻一静谧处回味收获,平衡喜忧。二为见各处奇人奇景奇事物,每每出游总有新发现,新理解又总让人发自内心的喜悦,且奇人自有奇处,学得更好,学不得,也足以让自己看到生活的大境界。三则为练胆,连爬名山大川之勇气都无,又怎敢坚持自己之喜好?此三点,便足以支撑我继续一人一包一条路,只顾前行,莫问始终。

       回顾全程,最大的收获倒不再景点和见识,因一小缘,得一奇人算了一卦,结果自秉承了《易经》中虚实相生之理,且本身对其不偏信,卦象如何,不懂,也不愿懂,不时让自己开怀一笑则足矣。但看了玄学之下的命格,我对自己的定位也更为中肯和准确,愿如涧下水,遇寒冰而不凝,遇极炎自清凉。

       自此,胡编乱凑,总算结了这一篇,没辜负了这一趟出行,下一趟,定要去那华山顶上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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