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东关桥的信

东关桥尊前:

闻君抱恙,不胜悬念!

前些日子还和我的一帮老同学念叨,说找个时间相约着再去您那边聚聚。听听蛙鼓蛩吟,赏赏黛山绿水,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纷杂世事里,倚在您饱览岁月流光的臂膀旁消受片刻的幽情。然后穿过几丛疏影横斜的幽篁,踩着斜阳的余晖回家,将这份幽情织入梦中,织成一帘醉心的秋。

结果秋雨都下好几阵了,我们还没成行。风急雨骤的那天,却传来您受伤的消息,合该我们罔罔,心神不安的是您的伤势,也合该我们羞愧,羞愧未能及早践诺。

家乡不愧了“永春”美誉,除去四季处处泛绿,即便冬日,桃溪畔边的夹竹桃花也艳绽得毫不避人。花开的畔上,几座老式平房弢迹匿光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丛林里,恬澹着时光往来。

往来的时光里,您绝对是光阴的司閽者,从南宋一路走来,在湖洋溪面上守护着数百年喧嚣的紫陌红尘,看尽世间沧桑看尽人间悲欢也看尽多少须弥纳于芥子,椽檩梁枋里藏满了故事。想来这点伤您是看淡的,而且以您的闳识孤怀,大概反而会劝我不必过于感伤:毕竟都是三千大千世界里的恒河一沙,你我都渺小,以物喜以己悲那是庸人多自扰了,伤口总会愈合的。

您经历过的比我多太多太多了。余生也晚,信上提些“桃溪”、“湖洋溪”的您别笑话。您年轻时的溪或许简简单单,就叫个“小溪”罢了,溪面一定常泛着几叶扁舟,溪两旁的柳绵绿得发亮,天也蓝得发亮。清风细水里,舟上的渔夫大着嗓门和岸上的樵夫闲话六朝兴废事。行人在桥面上泰然信步,静观云卷云舒、闲看花开花落,偶尔有人兴起,抽出腰间竹笛吹彻小梅春透。休憩在长廊屋盖上的一些鸟雀伴着笛声轻舞,另一些鸟雀光顾着聊天,我想,多半是聊些张家谷子李家芝麻的凡尘烟火事。

工业时代了,那画一般的场景我是缘悭了。记得与您初晤那年,我们一大帮同学是趁假期踩了十几公里的自行车去的。穿梭在风里时的我们狠劲地踩,总想着把整个世界和整片的风都远远地踩在我们后面。那时我们年轻,时间的长流里,您其实更年轻。您好好养伤,待来年春暖花开燕归时,相信依然强健如故,那时,我和我的一帮老同学再去您那边聚聚。

临楮草草,不尽欲言。特函问候,祝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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