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盟往事4

      清早，天还没有大亮，狗子踩着没脚的积雪快速的走着，这些年他一直坚持着锻炼。从体育场大门刚进来，就听见那几个熟悉的声音“嗬...赫..”“嘿...嘿..！”三个穿着红蓝绒衣的小伙子正在练着拳脚，狗子进直走过去，“来了狗哥！今天杂有点晚？”小杰边压腿边打着招呼，“夜黑夜喝了几盅，你们毛师傅还没来？” “嗯.路上滑，估计也快过来了”

        狗子脱了外套挂在旁边的杠子上，跟练的正起劲儿的杨子和军军也打了招呼，就上场跑步去了。

      过了会儿 毛师傅 也来了，下到操场，紧跑了几步跟上来“鸿光..你师傅来信了，目前在上海...站住脚了” “嗯...叔.你什么时候去..？”“等过了大年...了利索这儿的事情...回大同看看你三叔，在去..” “哦..到时候我送你” “等过去站住脚了找下营生，你和你三叔在来” “嗯...”毛师傅大名儿洪毛子，狗子师傅的结义兄弟，练家子出生，收过不少徒弟。

        狗子大名宋鸿光，知道的人很少，就连当年的小学同学都只记得（狗子）这个奶名儿，似乎是被什么人或事儿刻意掩盖了，他自己也从来不提，也没有觉着别人叫他狗子这名字有什么不妥。锻炼完了和这小哥几个蹲在主席台上闲聊了会儿，一起去胡乱吃了些早饭，然后像往常一样出去踩点儿刨闹，先去最近的工人俱乐部，看看那几个油头粉面的什么厂长啊领导的公子哥在不在...

        北门外，陈家渠紧挨着条水沟的一座土打墙院子里，大虎二虎兄弟俩正帮着小胖用烂麻袋包裹着一把火铳，“胖哥，用完了千万送回来昻，要不我爷爷发现吃我俩肉呀！” “奥，多拿上点枪药.铁砂，快点！在会儿天大亮兰”小胖扛起火铳急匆匆出了院子：“你俩明天中午早点来体育场来昂！”“嗯.知道了”

      回到北门 ，小胖扛着麻袋卷七拐八拐穿过几条巷子，溜进一个小院儿，轻轻推开把边儿一间房门，进了昏暗的屋子把麻袋卷立到门后，转身抬腿“咣当..当一声响！”碰到地上个铁盆子！炕上一咕噜哇呀呀蹿起来几个人..“去..！尼玛.....你个死胖子..哈死他爷..”惊起来四郭子几个人，小胖子指着门后的麻袋卷：“四哥，家具取回来了，” “嗯...”四郭子捂着脑袋又缩回被窝，“阳哥吩咐过晚上去藏在体育场厕所顶上，你让他们几个去哇，我爬不上个” “嗯.你先去哇....”“嗯，那我先撤了”

        这一天下午，北门所有的混子都收到了郭家兄弟和阳哥带的话，有人挺兴奋，觉着是阳哥看得起自己，准备明天打出点名堂。有人挺害怕，去吧？胆小怕事，不去吧？惹了阳哥他们以后不好混了，巷子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有。

        而狗子他们院儿里和平常一样安静，东子和建国照例过来给奶奶打碳烧火，东子把从军分区同学那儿借来的两把枪刺裹了报纸藏到碳房里，等到晚上狗子和鬼五一起回来了，几个人团着天南海北的撇了会，看着狗子和鬼五有说有笑的，他俩也就不担心明天的事儿了，约好明天中午一起师范对面老榆林三鲜汤，俩人就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天阴沉沉的刮着西北风，中午十一点多点，建国带着东子和乔家兄弟俩大喜二喜，早早的来了老榆林三鲜馆，找桌子坐下先喝着砖茶，没多久，狗子和鬼五带着个大个驼背汉子进来了，“狗哥.五哥，这了..来”东子站起来招着手，“你几个来的早了哇？喜子你弟兄俩杂也来了？”“听他俩说你有事了，反正没做的跟过来看看帮点甚了，”“掌柜的..每人一大三鲜两个馍”

          老板端上来热腾腾的海碗三鲜汤，一盆子馍馍，除了狗子和鬼五低头自顾自的吃着，饭馆里其余的人都诧异的盯着驼背大个那地动山摇的吃像，就没见过吃饭动静这么大的，大家愣了一下神儿刚动了几筷子，“嘶溜咕咚咕咚..当..”驼背大个喝完了汤撂下海碗：“捏们慢吃，屋里热，我出个”说完站起身看着狗子，狗子嚼着块馍馍含糊的“嗯”了声儿，他转身出去了。剩下几个狐疑的看着狗子，“奥..忘给你几个介绍了，咱过命的个兄弟.大驼子” “奥..”

        “东子，你和二喜去师范院里给你驼子哥弄上两根粗点的桌腿子个，我们体育场南门等你俩，”吃晚饭出来，狗子吩咐完他俩，过去拍了下路边横虎一样蹲着抽烟的大驼子肩膀“走！”

          体育场北门外，或蹲或站的聚着十来个后生，缩着脖子搓着双手，看着别扭的姿势身上估计都带着家伙，树坑边上蹲着的正是四郭子，身边一个白白净净穿着干净利索的小子，正拆开一盒哈达门给他递上来一根，四郭子接过来叼在嘴上，白净小子弯腰利索的掏出火柴给他上火，四郭子瞅见白净小子腕子上露出的手表，顺手抓住他腕子拉到眼前看着：“带的块好表哇强强！上海牌的？四哥混两天哇？”白净小子抽回来手一把撸下表来，满脸堆着笑递给四郭子：“四哥要看上就拿上耍个么，我让我爸在给我买”这看样子十四五岁的小子，架套到像个老江湖油子，（强子，几年后北门下一茬子最狂的玩闹）四郭子接过手表看了看时间：“咦！快两点了阳哥他们杂还不来了？”话没落音儿，远处马路对面晃过来一群人，前边一个带着白线手套披着将校尼大衣的，走路姿势嚣张，“阳哥..！.”“阳哥来了！”众人打着招呼，四郭子起身迎上去，强子和小胖挨个打着招呼递着烟，其余的人都围拢过来“人都齐了么？” “基本都来了阳哥”“走..！”二十来人前呼后拥的围着天阳哥从北门口拥进体育场，黑子搂住汉奸头的脖子小声吩咐“去男厕所顶上取东西个，麻利点”汉奸头小跑着去了。

          靠西边主席台上，鬼五用胳膊肘兑了下狗子：“来了...人还不少”狗子慢慢起身向北面望了望：“东子.二喜，你俩就这儿呆的，完事儿在过来万一我们倒了，也好有个照应” “哥！他们人多，我也去，让二喜呆的”狗子瞪了他一眼：“不行！听我的！”

        天空阴云密布压的更低了点儿，朔风凛冽卷起地上残雪，刮在脸上犹如刀割，两帮人对立在体育场中央，天阳哥双手揪住大衣领子耸了耸肩膀，侧脸示意了下黑子和四郭子，两人带众人上来就把狗子他们五个围了，天阳哥接过汉奸头递过来的火铳扛在肩上：“谁是宋狗子？”狗子向前迈了一步，面无表情的看着高天阳，天阳哥一脸轻蔑诡异的笑容，噌的举起火铳顶住狗子脑门子，恶狠狠道：“要么..！跪下磕头认错..！要么..老子废了你..！”北门所有来人齐刷刷亮出明晃晃的家具，狗子也瞬间变了嘴脸，目露凶光死死盯住高天阳，咬着后槽牙凶残的开口：“老子只跪天跪地跪父母！要么..！你开枪..！要么滚蛋！哪来那么多废话..！”同时右手伸进后腰拔刀，场上每个玩闹紧绷的神经一触即发，“都表动..！”大驼子从怀里掏出颗手榴弹举过头顶，炸雷一样大吼一声！围着的人不由自主都向后退了两步，“啊..！”趁高天阳一愣神儿，狗子左手一把托起枪管举过头顶，“当...！”随着一声枪响，右手一把七寸三棱刀齐根扎进他大腿根儿！所有人都定格了几秒，狗子头顶腾起一股黑烟！握着刀柄的手明显的左右拧了一下，同时一脑门子磕在天阳哥门面上！“啊.！啊..！往死砍..！”高天阳双手捂住大腿，在倒地前嘴脸扭曲的嘶喊！鬼五、建国、大喜抽出枪刺见人就捅！大驼子挥舞着胳膊粗的桌腿子打的五六个人都近不了身，人群一下炸开了锅，血肉横飞惨叫声不断，几个胆儿小的已经没命的向外疯跑，北门这些混子里也不缺不要命的主儿，别看汉奸头那些平时在天阳哥面前吓的跟个兔儿一样，动起手来也挺他娘的狠，嗷嗷叫的立马就红眼！毕竟人家人多势众，这边狗子他们瞬间也都挂了彩，四郭子拎着把弓子板打的砍刀，趁狗子不备绕到背后狠命一刀砍在狗子膀子上，要不是大驼子用桌腿子垫挡了一下，这一刀能把狗子膀子给卸了！鬼五和建国满脑袋的血，俩人背靠背对付着黑子和高天阳带来的四五个老混子，大驼子追着打四郭子和那几个小逼崽子，大喜捂着伤口护在狗子背后，眼看就顶不住了，突然..人群外围也传来嘶喊声，东子、二喜和刚赶过来的小杰、扬子、军军每人提了根白蜡杆子大叫着扑过来，狠命的抽倒了几个人.....见势头不对，天阳哥的几个兄弟架起天阳哥就撤，本来挺狠的点混子们，被这几个愣头小子冲散了，除了五六个伤重的还躺在地下打着滚，有几个趁乱四散跑了，其余能动的也就只能护着老大高天阳撤了，大驼子拎着血呼啦杈的桌腿子追着四郭子几个不放，众人喊都喊不回来，直追到街上个了，就因为他背后砍狗子那一刀，四郭子今天要是让大驼子断住了估计就废了，“东子二喜你们几个赶紧追你驼子哥个，扬子小杰你们也跟上，把人安全带回来，我们先去处理伤，都表回家个....回头就毛师傅那儿见”

      天阳哥栽了... 风停了，雪悄然无声大片大片的落下， 体育场中间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尿骚味和着血腥味还没有散尽，地上污碎不堪，还有那些醒目的血道子，不过很快，大雪就会掩盖这一切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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