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2-17

2,雪 做保健品业务的时候,我是成都市区西南片区业务员,管辖区域是人民大道以西,蜀都大道以南的扇形区域,嗯,就是以天府广场为基点,西门到跳伞塔之间向外辐射的区域,负责区域内药店的开发及维护,玉林小区自然也在其中了。那天中午,我在玉林小区骑着自行车例行寻找可能合作的门店,夏日的阳光透过行道木,斑驳的打在身上,暖洋洋的,我一边哼着歌曲,一边向街边张望,突然一个红十字(那时候还是药店的统一标志)出现了,我忙停下车,推着车停上人行道。 这家药店占了两个门面,一边是西药柜组,外加一个收银台,一边是中药柜台,外加一个坐堂医师,形象上没有后来药店的光鲜,但是看柜台的磨损程度,应该是有历史的了。或许是因为中午太热,没有什么生意,医师在桌子上打盹,一个女营业员和三四个男营业员在剥着瓜子闲聊。我走上前去,“您们好,我是***公司的业务员,请问哪位是采购,可以谈谈吗?”几个男的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低头剥瓜子,女的头也没回。我职业化的笑着,又说了一遍,还是没有人搭理我,我尴尬了,僵硬的笑着又又说了一遍,几个男营业员继续剥着瓜子,我暗自叹气,估计这家店没法谈了。我正想走,女营业员扔掉手上的瓜子壳,向我走来,“你们是做什么药的?”我心中一喜,忙从包里拿出样品,女营业员有点犹豫,“小孟!”她回头喊一个男生,一个看上去很年轻,不到20岁的男生慢吞吞的走了过来,看了看样品,摇摇头,说是已经有两个类似品种了。我有点绝望,略带祈求的看着女生,我知道,希望在她身上,她打量了一下样品,又打量一下我,犹豫了一下问我,“有三证吗?”我大喜过望,忙从包里翻出三证的复印件(那时的三证是营业执照,生产许可证,销售许可证)。女生翻了翻三证,就说先拿10盒来吧,本来是12盒一箱的,我也不计较,忙掏出了订货本,询问她的姓名,她随意的说了一个名字,“**雪?”我向她确认,我当时确实看到小孟楞了一下,但是当时沉浸在成交的喜悦之中,只听到她说没错,就记录了下来,请她签字,她看了看我登记的姓名,签了字,我和雪就这么认识了。 合作前,我以为这家药店只是个传统普通小药店,熟悉了之后才知道,这个店在玉林周边居然知名度颇高,生意也好的离奇,只不过主要消费人群是中老年人,消费高峰是傍晚。后来和店里面的人熟悉了,才知道这个店是某个在医科大学任职教授的归国华侨开的,已经有了好些年历史,因为他白天要在学校上课,或者出席什么社会活动,只有傍晚或晚上才在店里坐诊,几年下来,周围的民众就形成了习惯,他本来是以中医出身,但是毕竟在国外数十年,而且西医西药也毕竟有他的好处,就把以前的门诊室单独规划成西医房,诊桌就搬到药房里,诊桌前只能放下一张椅子,候诊的人们就只有在店外排队。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瞥了一下正在打盹的医师,纳闷的说,那位先生好像只有三十出头吧?依着柜台的小孟稍停往嘴里塞瓜子的动作,回头懒懒的看了一眼,示意我低头过去,然后说:“小徒弟,医术还过得去,老爷子过世了,他就来帮着守摊摊。”小孟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不屑,有一股欲言又止的味道,我虽然有些不解,但也不好多问。那个医师话不多,除了有病人来时,和病人说说病情,平时少有和小孟他们说话,和他们店建立合作后,我也尝试过和他交流,他虽然不是冷僻孤傲,也是三言两语把话聊死,一来二去,我也就不搭理他了,每次拜访这个店,都是和小孟们嘻嘻哈哈,不和他打招呼,他也不在意。 雪的相貌应该算是中等,脸型有些方正,不圆也不尖,肤色白腻,面容清秀,真要找一个明星来比较的话,感觉有点像小婉君的成熟照(非金铭的成年状),只是神色间总感觉有一股东方不败(林青霞版)的淡淡的冷艳。雪的话也不多,每次我到店里的时候,要么是和我结账下单,要么就是默默整理着药柜,为客户配药,任由我和小孟等营业员说的嘻嘻哈哈,既不制止,也不参加,小孟们不招呼她一起聊,也会在她叫拿什么的时候应声而起,现在阅历多了,自然觉得有问题,当时就只觉得他们的相处关系挺有味道,不过自己作为外人,也不好过问,只认为她应该类似于组长或店长什么的身份。 我是一个吃货,以前少时在家乡,生活都有父母管着,本性还没显露出来,到了成都读大学以后,吃货的本性就逐渐显露,工作以后,有了自有的独立收入以后,就更加显露无疑了。做业务员,可以是说是被迫无奈的选择,但是业务员的工作特性,却大大便利了我吃货本色的发挥,无论走到哪里,第一件事是熟悉地形人群,第二件事是解决工作,第三件事就是找美食了。和雪、小孟他们熟悉以后,自然而然的就询问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雪说不关心这些就去拣药去了,小孟想了想说小天竺居民区里有一家脆绍面比较有特色,我便请他同去,他隐晦的看了雪一眼,说午饭已过,晚饭将临,不去,我只好请他说了大概的位置,自己骑车从旁边的小巷子钻了进去。那确实是一片老居民区,如果记忆没错的话,当时那里还是一大片平房,十户左右人家一排,就像军队营房一样,整整齐齐排列着,没有规范的道路,只有四通八达的庭院形成的小巷子。写这么多,是因为对这家面馆确实印象太深了,在成都十年,吃过上百家的面馆,至今仍有印象的就两家,一家是金仙桥路还是通锦桥路附近的老丝绸厂门口的排骨面(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排骨面,都是肋排切成两公分左右长,没有杂骨),一家就是小天竺居民区里的这家脆绍面了。他家的脆绍面比杂酱面的面更劲道,更干脆,也比宜宾燃面的面更滋润,佐料更加香醇浓郁,我吃了一次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隔上十天半个月,就把雪她们的店安排在最后,先去吃了面以后,再去店里拜访,然后就结束一天拜访回公司签退。 那天傍晚,我照例把路线调整,将雪她们的店安排到最后,先去了小天竺社区吃面,再往她们店骑去。我缓缓的在居民区里穿行,一边惬意的舔着嘴巴,一边在单车上东张西望。忽然,我远远的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是雪!雪的身边,是坐堂医师,两个人好像在说着什么,我就加快了速度,想上去和他们打招呼,距离短了,已经能看清神色了,我这才发现不对,雪脸上有不豫反感的表情,坐堂医师背对着我,虽然看不到表情,手却想抓着雪不断闪避的手,还有十米的样子,我刹住车跳了下来,轻轻的推着车逐渐靠近,雪忽然惊呼了一声,医师捉住她双手,推着她向后,两个人消失了。我大吃一惊,忙往前冲了几步,发现已经快到了这排房的尽头,这才想起两排房之间有狭窄的通道,这才放慢脚步,轻轻走向拐角。 我听两人的声音似乎离我有点距离,便蹲下身子试探着伸出头窥视。两三米开外,坐堂医师把雪按在墙壁上,声音有点变形道:“老师已经死了,你就不能嫁给我吗?” 雪拼命挣扎着,“亏我还收留了你,你就这么报答的吗?” 坐堂医师有些疯狂了,“嫁给我有哪点不好啊,我比他年轻几十岁,我可以照顾你保护你,给你名分”…… 坐堂医师一边说,一边试图吻雪,雪竭力闪避着,挣扎着。 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被欺负啊。我退后两步,按响了铃铛,然后骑上车,缓慢前行,很快就到了拐角处,我故意向左一看,“咦?雪,*老师,你们咋个在这里呢?”便停下了车单腿站着,两个人停止了动作,脱离接触,尴尬的不吭声,停了几秒,我故意说,要不要回店里,正好顺路一起走,还可以搭他们一截。坐堂医师沉声说让我先走,我装作不懂一般的问雪走不,雪反应过来,一边说要得,一边向我走来,坐堂医师伸手想拉她,她一下把手甩开,走过来坐在了后座上,右手搂住了我的腰。我蹬起车来,和坐堂医师打个招呼,就向药店骑去,坐堂医师没有跟来。快到药店了,雪示意我停车,我停下来,雪跳下车,轻轻说了一声谢谢,才向药店走去。我也不以为意,锁好车故意耽误了两分钟,再走进药店,雪似乎没事一样,只是提前和我结算了,又重新下了订单。 下个星期,我再到店里,诊桌上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了坐堂医师。雪主动给我打招呼,小孟和同事们有些愕然的多看了我两眼。没过多久,我又请小孟去吃面,小孟习惯性的看看雪,还没有来得及拒绝,雪就说想去就去嘛,反正现在店里也不忙。小孟高兴的脱下了工作服。 吃了面,我和小孟一边慢走一边闲聊,我假装不知情的问坐堂医师怎么不做了,小孟不屑的说他不是个东西,骚扰雪。我没有诱导,只是买了两瓶可乐,寻个石凳坐下,小孟就自己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雪是一个县上的高中肄业生,因为家境困难终止了学业,到省城打工,经人介绍,做了那个归国华侨教授的保姆,本来以为是给教授全家人做保姆的,结果教授的孩子在国外结了婚,教授夫人说要带孙子不愿意回国,于是孤男寡女长期相处,一来二去,雪就做了教授的情人。没有几年教授就因病去世了,不过他也男人,国外的财产给了夫人,国内的财产就留给了雪,其他有啥小孟没说,只是说这药店就是其中一部分。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雪就是老板,难怪什么事雪都能做出决断,亏我还认为雪是店长,营业组长。“那么那个坐堂医生又是怎么回事呢?”我好奇的问道,小孟不屑的撇了撇嘴,那坐堂医师是教授的学生,出入过教授家里认识了雪,雪办教授丧事的时候,他也算帮过一些忙,他本来在一家医院任职,结果他收病人红包被医院发现,又经常和其他医生发生矛盾,医院就把他辞退,其他医院也不要他,就找到了雪,雪看他可怜,店里又需要一个坐堂医师,就聘任了他。结果他和店里的人员都搞不好关系,渐渐大家伙都孤立了他,他却想要追雪,顺势继承教授的遗产,雪不愿意,他纠缠不休,店里的人都看不惯,联手打了他一顿,把他赶走了。 过了几天,雪又找了个教授的弟子坐堂,这个弟子结婚了的,也沉稳许多,医术不错,为人也不差,店里这才恢复了生气。具体的事,我这个外人也不方便多问。 中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我到店里整理货品的时候,雪也在旁边整理货架,小孟和同事在旁边打闹,一不小心就把雪身后的货柜碰得摇摇欲倒,我在旁边看到,忙跨了过去,死死的顶住货柜,雪吓了一大跳,后知后觉的脖子下意识的一缩,闪出柜下,忙喊小孟过来帮着把货柜推正,雪整理掉出的药物,一滴鲜血撒在包装盒上,这才发现我的左手被货柜的破损铝皮挂了一条伤口,我不以为意,任由雪擦了碘酒,包上纱布就回公司签退了。 渐渐的,觉得雪没有以前那么冷淡了,每次拜访,总要和我多说几句,订量偏大,按时付款。大约合作三个月后,销量突然有了明显的增加,我对销量突然增加有些奇怪,一次雪不在的时候问起,小孟说,本来有三个类似药品的,退掉了一个,剩下的自然销量上升了。销量上升,我自然提高了店的拜访等级。一次拜访,雪突然问我去过塔子山公园没有,我回答说有啊,你问这干什么,雪说想带店里的人一起出去玩玩,有人推荐去塔子山公园,有人推荐去望江公园,有人推荐去新华公园,她以前只是做保姆,后来教授去世后,基本就是药店住家两点一线,所以想找我了解一下。我呵呵一笑,说你找我就找对了,这几个地方虽然各有特色,但是如果说集体活动的话,最好的就是塔子山公园了,公园风景虽然不算最漂亮的,但是有成都惟一的千鸟林,可以放风筝,关键是有一大片草坪可以烧烤。小孟在旁边听到,就对雪说,要不请我一起参加吧,雪就用期盼的眼光看着我,公司的对业务员的一个要求就是搞好管辖店的客情关系,我就答应了,叮嘱他们该准备什么东西。到了周末,我拎着调料包提前到塔子山公园,预订了两个灶位,等候他们到来,不久他们居然来了十多个人,我暗自盘算,估计另外还有个店,但是也没有不知趣的和另一个店的人谈业务,只是和他们开开心心的过了一个周末。后来和小孟聊起,原来确实有另一个店,不过是雪另外请了个教授弟子守着,不在我的管区内,雪早就把我的货分到那店里,这也是产品销量上升的一个原因。经此以后,我和雪的店更加融洽,所谓拜访,也就是吹牛闲聊,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差不多一年。 应该说这段时间我和雪之间,只是正常的客情关系,没有什么暧昧。现在想来,雪也有过几次试探,可是那时候并没有发觉,感情上的事,我更多是在琳的身上。后来和琳发生误会,我万念俱灰,对成都这个城市也有了厌倦,就向公司提出了调到地州上去,公司同意了。我在临走前,和管辖区的门店们都做了告别,雪有些黯然,只是向我要了QQ号码,说是方便以后联系。 我调任的地区是乐山,公司在牛咡桥附近租了套民房作为办事处,我在那段时间,逛遍了峨眉山市(山一直没上去),眉山,沙湾,五通桥……吃遍了萝卜汤,东坡肘子,豆腐脑,雪魔芋,白砍鸡,甜皮鸭……真的叫慨然心忧,寄情于山水之间。雪在QQ里少有说话,只是偶尔问我工作如何,风景美食如何。有一天忽然发消息给我,说是没看过乐山大佛,问我愿意接待吗?我当然应允了,以为雪会带几个亲戚或部下来,结果接车的时候楞了,就她一个人,但是当时我没有多想,只当是如后来婧一般的朋友,陪她玩了乐山大佛乌尤寺啥的,又带她去吃了西坝豆腐,还顺便倒了一地失恋的苦水,就把她送上了客车,她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什么。 没过几个月,公司发生变故,经营江河日下,办事处虽然盈利,但是也耐不住上面只抽不补,我回到成都公司,还没挪出时间拜访老客户,公司就倒闭了,我白天找工作,晚上就泡在网吧里,雪在QQ上开导我,一边叫我不要着急,一边说要给我找机会。她也确实给我找了两三家药业公司,我却怎么也放不下面子,总是推说面试良好,聘用通知很快就下来了,终究没去她推荐的公司上班。雪很有些不满,有一天专门跑到东郊来,说是要我陪她逛游乐园,实际却是把我训了一顿,叫我不要颓丧,也不要好面子。我没有反驳,但是也没有放在心上。后来我找到了新工作,还是保健品行业,虽然不是很适合雪这种主要针对中老年客户的店,但雪还是进了货,我颇为感激。虽然产品销量不大好,但是每次从玉林小区路过的时候,都去雪的店里站站,和小孟们吹吹干牛,和雪聊聊近况。而雪在店里,除了我新工作后第一次去有点欣喜以外,总是保持一个冷漠淡然的形象,和我只谈工作上的事,下了班回了家,在QQ上才和我聊生活,这样的生活,过了许久。 一个秋天的晚上,雪莫名在QQ上问我在哪里,我说现在网吧,就报了网吧的地址,然后继续沉浸在埃拉西亚的世界里。不一会,BP机响起,雪说她已经在门口了,叫我出去,我还真有点不敢相信,这么晚了,还从南门跑来东门?我忙摘了耳机,走出房门,雪穿着一件灰白色毛绒风衣站在门口的路边电话亭旁,路灯把她的身影映得细长,双手叠放在腹前,看见我出来,冲我点了点头,我这才相信,向她示意稍等,回店里储存买单走人。 秋日的夜晚,天空没有月亮,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散挂在苍穹上,逐渐稠密的枯叶飘落街头。我陪着雪默默的走着,雪不说话,我也不好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走着,交叉而过的行人越来越少,。雪突然说,“这里离你住的地方不远吧?”我嗯了一声,“去你那里坐坐?”她的语气似乎在询问我的意见,眼神却有点不容拒绝的味道,我有点不好意思,单身汉的屋子,大多是脏乱不堪的,我也不例外,而且那时候住的还是樊姆姆家的阁楼,可是看着她的眼神,我实在不忍拒绝,只好心虚的点了点头。 租屋的光线有点昏暗,上楼首先就是经过一段狭窄的楼梯,雪似乎有些顾虑,停住脚步,我走在前面,听她没有动静就回头看她,她有些怕黑吧,我犹豫了一下,向她伸出右手,她立刻拉住,跟我一起上了楼。樊姆姆一家已经睡了,过廊房间的租客在看着电视,我拉着雪,轻轻的从过廊走过,我紧张的要死,怕他们突然开门出来,雪却毫不在意的打量着房屋的布置。我拉着她穿过客厅,爬上阁楼,这才松了一口气,窗外的工地灯光远远的投了进来,斜照在床脚。我意识到没有开灯,想去开灯,雪拦住我,紧紧的搂住我,踮起脚来,轻轻的吻在我的唇上,我有些不知所措,身体有些僵硬,那个时候,虽然知道琳多半已经结婚了,但是没有忘记,没有做好接受一段新恋情的准备。雪含情脉脉的看着我说她喜欢我,我茫然的嗯了一声,雪把我推到床上坐着,跨坐到我的腿上,我那时候还是20多岁的年轻人啊,自然有了生理反应,可是脑子里还是一片迷惘。雪又一次吻我,我没有回应,只是木然的被吻着,双手只是紧张的撑着床沿。我先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然后完全是出于男性的本能,这才搂住她,反身把她往下压,身体还是有些不自然的僵硬。雪仿佛感觉出了什么,她把我推开,声音也逐渐变回我熟悉的冷淡,“太晚了,我要回去了。”我还是有点茫然的嗯了一声,她有些失望,又有些期待的说,“改天去我那里坐坐,好吗?”我那时候没有意识到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的点点头。雪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站在窗户边看了看远处工地闪烁的灯光转动的吊车,和我一起下楼。当时成都的出租车还没发生过恶性事件,我给雪拦了车,想给司机车费,雪制止了我。回到阁楼,屋里隐隐还有雪的香水味,我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过了两天,我又去玉林一带巡店,下意识的在雪的店门口下车锁车,才把车锁上,想起了前天晚上的事,不由有些踌躇,正犹豫是否进去的时候,小孟推着一个板车从远处走来,远远的招呼我,我当时也没有在意,装作刚锁上车的样子,看到雪和几个人在西药房里说着什么,就故作镇定的走到中医柜台前,柜里没人,诊桌没人。小孟放下板车,悄声对我说雪这两天都在问我来过没有,让我留神点,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暗自明白,肯定不是工作上的事。不一会,雪从西药房走过来,我心绪紊乱的看着她,清楚的看着她眼睛一亮,疾步向我走来,我忙向她使了眼色,示意旁边有人,雪这才发现小孟就在旁边整理板车上的药品,脚步顿了一下,又疾步过来,急促的对我说,“为什么那边店的价格降低了五个点,我们这边没有?”声音虽然高,眼睛却柔和的看着我。我无奈的说:“公司最近有个大的促销计划,这个季度给普通门店的批发价降低五个点,而每个片区,可以选择十家门店,这个季度可以10送一,我今天过来就是想问你,你愿意选择哪一种方式。”“这还差不多,小孟,你去看看,**药库存还有多少。”小孟答应了一声,放下手上的活,往西药房走去。没了人,雪的声音变得温柔细腻,“你来看我了……”眼神粘稠的像水一样,我能说不吗?我能拒绝一个这么在意我的人吗?我还是单身!我违心的嗯了一声。雪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我…..没多久小孟从西药房走了过来,“姐,还有七盒!”雪这才收回眼神,声音变得冷漠,“这样,你送五十盒过来,记住,你说的是十送一哈。”“是不是多了点?”我有些怕雪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她理智的回了一句,“我给那边店说,以后你们公司货从这边配送。”她停了停,止住想说话的我,“我给那边说了,让她给你们同事说店里改了进货规则。”我只好不说什么,心里默默向那同事道歉。说完雪也没再看我,低头看起报表。我和小孟又闲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去,可是踩了两次都没有蹬上去,想回头对小孟尴尬的笑笑,却看见雪在看着我,神情有点小紧张,我的内心有了一点松动,觉得好像有这样的女朋友也算不错。 晚上大概9点左右,正在电脑房里玩游戏,BP机收到一条消息,明天晚上7点,玉林串串香,请你吃串串。消息没有署名,但是我知道是雪发的。去还是不去?如果只是朋友,只是客户,我是毫不犹豫的,可是她…….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所以我犹豫了,犹豫了许久,才回了一个“收到”。草草的结束游戏,下机买单,回到住处,又犹豫了好久,直到昏昏沉沉的入睡,也没有拿定主意。 第二天,到公司打卡,开会,领样品促销品,出门巡店,一直忙到中午。和邻区的同事约好去丝绸厂吃排骨面,刚等到他,BP机又收到一条消息:你要是下班早,就先去占个位置,雪。我把BP机重新挂上皮带,问同事,“如果一个女孩子约你吃饭,你去不去?”“结婚了吗?”“没有”“很丑吗?”“不丑”“要钱吗?”“不要”“那你干么不去,人家女生都不怕,你怕啥?你还怕她吃了你啊?你不去我去好了。”同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我没好气的白了同事一眼,不再提这事。 吃过面,同事继续跑他的片区,我继续跑我的线路,不过他的话让我下定了决心,去就去呗,又不会是什么鸿门宴仙人跳。我草草的巡完线路,早早的回了公司,找会计借了300元(那时候的物价,300元已经足够买一瓶茅台了)就静等下班,一等下班铃响,就骑车直奔玉林串串香。这时候玉林串串香初创还没有几年,但是已经小有了名气,还好我在高峰之前到达,总算拿了一个位置,给雪发了桌号,再选了一大堆菜,就安静的等待。(坦白说,我更怀念成都人民西路小学旁边的那家串串香,或许是因为7分钱的价格,或许是因为小学生们的天真活泼吧。) 夜色慢慢黑了下来,店里慢慢喧嚣起来,到处都是人挤人的场面,看到我的桌面还是空着没有开火,服务员第三次不满的走过的时候,雪终于来了,我开始还没有认出来,平时看惯了她素面朝天穿着白大褂的样子,泛黄的灯光下,混乱的人群中,还真没法和化了妆,穿着紫绸连衣裙,紫色真皮高跟鞋,拎着鳄鱼皮手包的豪门贵媳联系在一起(那晚她来我住处没有化妆),直到她在我面前款款坐下,我才把眼前的豪门贵媳和雪联系在一起,可是看着她的服装和店里的环境,总觉得有些不协调。雪却毫不在意的拿起点火器,拧开了煤气阀门。等汤烧开的时候,她看着有些目瞪口呆的我,“楞着干什么?我觉得你应该喜欢这里的。”我当然喜欢这里了,不然也不会不问地址就找到这里,“你今天真是太漂亮了,和平时就像两个人。”雪嫣然一笑,“毕竟是药店嘛,穿这身的话客人会有意见的。”…… 红油油的底汤开始冒泡,雪将串串一根根的放进汤里,吃货心理让我这才收回眼光开始教她怎么烫菜,“先放点豆芽下去,这东西增鲜;再放排骨进去,这东西起味;然后放魔芋和莲花白进去,这两样耐煮,而且越煮越进味…….叶子菜不要放多了,煮一下就可以吃的,那个鸭肠和毛肚不要下锅,等你要吃的时候,九上九下就行了……”这一下轮到雪目瞪口呆了,“吃个串串还有这么多讲究?”“串串是从火锅演变出来的嘛,好多经验也是相同的……”一说吃,我就放下了紧张拘束,慢慢的融入了玉林串串香的氛围。那一餐,我喝了三瓶啤酒没啥事,雪硬喝了一瓶,就进入了半醉的状态,脸色微红,说话缓慢。可等到结账的时候,我起身买单,雪蓦地站了起来,一把抢过服务员的记账本,硬要买单,我抢了几次无果,只好要过记账本,查看账单(几十年做销售都有这习惯,和人吃饭,要么买单,要么看账单)。 从玉林串串香出来,雪已经有些步伐不稳,我本想挽着她,她却半边身子压了过来,我只好改成搂着她。本来准备告辞的,也只好先询问她住哪里好送她回去,她说在芳草街,路程不远不近,我只好一边搂着她一边推着单车慢慢移向芳草街。现在芳草街估计在成都没啥名气了,当年却是成都小有名气的高级楼盘区。我内心里只是咋舌那教授究竟给雪留了多少遗产,却没有其他的想法。到了芳草街的一个欧式大门附近,她说到了,我松开搂她的手,帮她摆正身子,示意她自己进去。雪摇摇头,左手紧紧抓住我的右手,“去我那里坐坐吧……”却没有看我,略显浑浊的声音里有一丝祈求,有一丝诱惑。我只好跟着她进了小区……进了房间,我有些吃惊,房屋面积在现在不算什么,当时却显得很宽阔,嗯,高度也似乎比普通民房高了约一米,使空间显得更加空旷,装修也采用了仿古希腊风格。我虽然喜欢但也不留恋,刚想和雪告辞,雪关上房门,再次吻了我……..那一夜,我没有回自己那间丑陋却熟悉的阁楼。 第二天早上,雪给我做了溏心蛋和意大利面。看我吃完,便催我赶紧去上班。从那以后,我成了芳草街的常客,雪让我把租房退掉,我不假思索就拒绝了。或许还有那个时代文学青年的清高吧,我可以来过夜,却无法接受自己住在女生屋里,宁可骑着单车跑穿成都城市。(那时候的成都二环路才修通没多久) 我和雪在店里没有暴露关系,我依旧隔三差五到店里拜访,雪慢慢把我的业务交给了小孟衔接,自己基本让到旁边,两个人尽量不在店里有交集。雪把自己的轮休时间尽量换到周末,到了雪轮休的时候,就和雪到处游玩,王建墓,武侯祠,望江公园,黄龙溪…….到了傍晚,就回到玉林,去菜市里买了原材料,回到芳草街过二人世界。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一天早晨醒来,雪没有去做饭,向我提出了结婚,我犹豫了,当时的我,已经有些喜欢雪,但是时间太短,我还没有做好结婚的打算,巨大的经济差异我还无法接受。我沉默的样子刺激了雪,她猛地掀开披在身上的毛巾跳下床,一边哭一边在地毯上转着圈,“你是大学生,你就是嫌我做保姆出身的,你嫌我跟过老头…..”我吓坏了,忙跳下去把她抱住,“不是的,不是的,你给我点时间…..”雪止住了哭泣,使劲挣扎起来,声音没有刚才那么歇斯底里,我放开她,她坐到墙角埋头低泣,我安慰许久,她也不说话,只是低泣,哭了许久,她冷冷的让我走。我试图搂住她,她拼命的摇开,我只好穿上衣物,默默的离开房间。从此,我去到店里,她总是故意避开我,避开我的眼神,QQ上也不再和我说话,更没有BP机留言。我几次想和她解释,甚至在QQ上长篇累牍的说我和家里的关系,都没有回音。 几个月后,我从那家公司辞职,和保健品行业脱钩,好像是进了一家日化企业做商超业务,也是管成都城区西南这一片,每次经过玉林雪的药店门口,总是忍不住向里面窥望,却又不敢进去。有一次被小孟撞见,硬要拉我进店里,我半推半就的进去,雪也在店里,看见我进来,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赶我走,自己找了个理由离开,我也无话可说。 又过了几个月,她在QQ上给我发了条消息:我结婚了。我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恭喜,两个人再没有对话。不久,在广东工作的妹妹去香港玩,给我买了一部手机,从此,我进入了手机时代,比起富豪们的大哥大晚了几年,但也遥遥领先普罗大众。申请号码以后,我在QQ上发给了雪,雪回了一句,知道了,就再无其他。 我继续骑着单车跑着商超业务的工作,每次经过玉林,总是在雪的药店旁边停下来,窥看雪忙碌的身影,然后迅速的通过。有一天晚上,雪突然给我打了电话,问我在哪里,可以来看我吗?我说还是原来住的那里,随时欢迎啊,没有多久,雪又打来电话说已经到楼下了,我下楼接她,我说外面走走还是上楼坐坐?她主动伸出手,随我上楼。一进阁楼,她就投入我怀里哭了起来,我问她怎么了,她说丈夫没有文化,对她家暴,她无法忍耐,花了几十万才成功离婚,昨天签的字。她责备我当时为什么不答应她,让她受这样的罪,我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把她拥抱着,那一晚,我就是抱着她,听她一边哭,一边说她前夫和我的不是,两个人昏沉中睡着,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天早上,和雪下楼,撞见了晨练归来的房东樊叔,樊叔当时没说什么,晚上回来,樊姆姆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男欢女爱是正常的,但是不要欺负女孩子。她昨晚多半听到雪的哭泣了,我有口难辩,只好说是,这才揭过此事。 第三天,雪给我来了电话,要我晚上在跳伞塔路口等她,我有点纳闷,她怎么不让我去芳草街等她。我到了没多久,她也到了,在人民南路上找了个餐馆随便吃了一顿,她带我走进了跳伞塔附近的一个新楼盘。进了房,我看着满屋子巴洛克风格的装饰,问她怎么不在芳草街住了,雪淡淡的说她不愿意结婚了还有另外个男人的气息,我只好闭嘴…….. 又是一宿缠绵,天亮之后,雪又提出那个问题,“我们结婚好吗?”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前两天离婚,今天就找人结婚,就算有婚外情也得有个过渡啊,我们快一年没见面了,这种事有几个男的受得了啊?我没有沉默,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想说给我点时间吧,酝酿了许久,正想说,雪先开口了,“”好了,我知道你嫌我又多换了一个男人,你觉得我脏……”我想解释,雪望着屋顶,“真可惜这套房子了,又只好卖掉了……”我说“你不觉得这太仓促了吗?你总得给我时间适应啊!”雪摇摇头,屈起双膝,埋头不再言语,任我怎么说也不动静。可是让我答应,我不甘心啊,是的,我是个奇葩,我有大男子主义,我不愿意妻子比自己强势,总希望是自己有能力去保护妻子,何况她的财产是另外个男人给的。久劝无果,我只好选择了离开。 过了两天,QQ给她发信息,她回了一句:我不叫**雪,那天只是将错就错而已,说完就把我删除了,BP机给她发消息,她的号码停用了,我忍不住到她店里找她,她不在,小孟说她去了分店,我问分店地址,小孟摇摇头不说,后来几次问起,小孟都是不说。几个月后,再次问小孟,小孟也感觉到我和她之间有什么事情,说她已经结婚了,和一个做药品推销的大学生。不告诉我地址是她下了封口令,谁要告诉我地址,就开除。我只好黯然离开了药店。从此再无雪的消息。 2006年,我回成都卖房,有两个人让我恋恋不忘,一个是琳,一个是雪,琳我看到了,却不敢见。我怀着侥幸的心理,凭着记忆找到了雪的药店。雪还是当年的模样,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只是店里的营业员换了一批人,看着我越走越近,她认出了我,示意我到旁边的小巷子等她,我默默的到小巷子等她,不一会,她走了过来,我说我从贵阳回来,只是想看看她,能一起吃个饭吗?她沉思了一会,就说小天竺已经拆迁,修成了一条大街,让我在一家饭馆等她,我答应了,她要了我电话号码就匆匆离去。我去找了当初的那个拐角,已经不在了,找了那家脆绍面馆,也不见了,我到饭馆里坐下,雪一直没来,只是有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我已经有孩子了,他对我很好,孩子很乖,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看了短信,默默的把短信删除,自然也把那个号码删除,让老板炒了两个菜,要了三瓶啤酒,喝掉两瓶,一瓶倒在垃圾桶里,就算祭奠我曾经的青春吧。我自嘲的笑了笑,买单结账,离开了小天竺,离开了玉林,离开了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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