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君洞之谜

诗曰:

       耄耋老翁天性钝

       纸牌麻将不沾身

       书斋闲坐无它事

       晃动鼠标言古今

       云南镇雄中屯翟地河上游:山水相陪,葱郁箐林现美景;云崖对衬,幽深溶洞隐奇观。就在那河岸边,有一个四乡闻名的躲君洞。顾名思义,躲君洞里曾躲过君子;但也有人说洞中躲过“军队”。躲君洞里究竟躲过什么人?这可以说是个谜。

       一年端午节,笔者去游躲君洞,无意中见到了谜底:在左洞口右侧石壁顶上发现“君子”遗作——三首耐人寻味的五言绝句。曰: 

       避难在山薗,谁人似我闲?

       家乡久抛别,非仙更是仙。

 

       天心虽已去,人力可回天。

       内省原无疚,何忧与惧焉?

 

       叛乱何须避,无禄展一筹;

       此时真待我,自得免离忧!

       ——咸丰十一年许覲君书

       回顾历史,清咸丰十一年(1861)正值咸丰帝病故热河、其六岁儿子载淳(同治)登基、慈禧太后垂帘听政之际。是时,由于清政府对外多次割地赔款,对内加紧搜刮勒索,致使全国民不聊生,农民qi义烽烟四起。远的不去说它,据清咸丰、同治时期贵州苗民qi义相关史书载:咸丰五年(1855年)三月十五日,贵州黔东南地区以苗民张秀眉、包大度、李鸿基等人为首举行qi义,反抗清政府。毕节威宁州遵化里苗民陶新春聚众响应,自任统兵元帅,周国瑞(汉族)任副帅,基哉先生(彝族)任军师,陶三春、杨再应、熊万顺(又名熊老四)、杨八、张项七、张项八、罗幺大(布依族)等人任将军,于咸丰十年(1860年)五月举行qi义。义军在毕节、镇雄两交界猪拱箐建立根据地,四方出击,先后持续战斗达六年(咸丰十年至同治五年)之久,闹得云贵交界天翻地覆,鸡犬不宁。由于义军受狭隘民族主义思想束缚,缺乏政治眼光,打击面过宽,致使战区稍富裕的人家不得不修营盘防御或躲进山洞避难。据《翟氏族谱》载:时翟地河南岸翟秩伦家因与该地大山坪廖氏家族世代交好,两姓相约在翟地河桥边的松山林里修营盘避乱(今地名仍称松山营)。一次苗兵围攻营盘,由于营内佣人从营盘下谭家水井挑水入营,廖姓主人安排佣人吃后一桶水,说后一桶水被其放屁冲脏了。于是佣人心生怨气,暗通苗兵,夜间开营门放苗兵入营偷袭,营盘被攻占。两姓家人因“一句屁话”付出惨重代价:百分之九十以上人员都被苗兵杀害。其中翟秩伦一家老少36口人仅幸存3人——即翟秩伦之儿媳周氏(颈部被砍伤死而复活)及其9岁孙翟志观、7岁孙翟顺观(均被大人急中生智丢到半岩上得救)。翟地河北岸翟燮观家及附近民众选在躲君洞避难,翟燮观之三子翟悦曾咸丰庚申年(咸丰十年)冬月十八日丑时生于躲君洞,战乱平定出洞时已年满6岁。躲君洞里那三首古诗,从写作时间及内容上看,分明系避难者所为,可诗作者“许觐君”乃何许人?已无从考证。

       第一首诗,交待了作者在小河畔山洞中避难,过上了神仙般的幽闲日子,且时间很长了,为写后两首诗作了巧妙铺垫。

       第二首诗,是作者对时局的正确判断:“天心虽已去,人力可回天。”意为咸丰帝虽病故,但只要广泛发动人民力量参与平叛,便可扭转局势。“内省原无疚,何忧与惧焉?”语出《论语﹒颜渊篇》“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意为自己问心无愧,有什么值得忧愁和畏惧呢?借以表达诗人藐视眼前困难和战胜困难的决心。时义军常滥杀无辜,若把民众组织起来自卫,力量实在不小。作者不仅敢于藐视眼前困难,并且看出战胜困难的关键所在,可见其既有胆量,又有策略。在“唯上智与下愚不移”思想盛行的封建社会,作者能意识到民众中蕴藏着“回天之力”,真可谓见地不凡!

       第三首诗,抒发了作者不愿虚度年华而又不得不虚度年华的凄苦心情:苗民pan乱时刻,本来用不着躲避,但遗憾无职权施展自己的计谋(“展一筹”即“一筹莫展”之倒装)。于是,他无可奈何地自嘲“此时真待我(“时真待我”为“时不我待”之反用),自得免离忧!”意思是时间对于我来说太不宝贵了,可以白白消磨浪费;不过这样也好,不去平乱,还可避免与家人离别的忧愁。诗中一个“真”字,将其报国无门的凄苦之情全盘托了出来,让我们仿佛看到一位有胆有识的封建文人,两手叉腰伫立在山洞里长吁短叹的样子。

       上述三首诗,撇开作者的政治立场而论,无论从内容或主题上看,都能体现其德才兼备、目光深远、气度不凡,不愧为躲在洞中之君子。古人认为:君子,乃当京官忠心事主,当地方官留心民生,隐居乡里讲求正义者。用现代话说,就是常为国家和人民利益着想、且富有正义感的人。显而易见,躲君洞题壁者便系如此人物——“躲君洞”名副其实也。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中屯乡建小山峡风景区时,有人忽略躲君洞壁诗内容及该诗题于咸丰十一年(1861)之史实,凭空杜撰“……洞里躲过石达开的部队,故名躲军洞”的说辞。然而,据蒋益文《太平军过云南纪实》载:太平军人马是先后分两批次过镇雄,第一批由李福猷率领于1862年(清同治元年)春首先从黔西进入镇雄;第二批为石达开率领于1862年9月27日(清同治元年闰八月甲申日)沿遵义、毕节地区进入镇雄。由此可见,太平军不可能于1861年前躲进山洞里过“家乡久抛别,非仙更是仙”的神仙日子,自然也不会有“叛乱何须避,无禄展一筹”的遗憾,更不会产生“此时真待我,自得免离忧”的自我安慰思想。事实证明:“洞里躲过石达开的部队”之说纯属意撰。作为风景区,对自然景观的解说可以随便一些;但对人文景观的介绍,还是应尊重历史为好。

       中屯小山峡是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观光旅游景点。“躲军洞”名不该以讹传讹,理应恢复历史内涵极其丰富之本名,以丰富镇雄旅游文化,为振兴镇雄经济发挥应有的作用。

        【注】本文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发表于《镇雄报》,转发《》略有修改。

          2021年3月4日凌晨修改于春城湖畔之梦


       附:好友方九祥先生赐玉

 

       非是老师天性钝,

       红尘洞邃自修身。

       高屋建瓴世间事,

       自古真贤说到今。

       2021.3.4于“《乌蒙耆情》征稿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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