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每年7月,都是庸子最思念故乡的季节。
他在欧洲,老婆孩子热炕头,要啥有啥,但却再也融不进母国的文化圈里。
【02】
29岁那年,硕士毕业工作3年的庸子拿到全奖,收拾行李果断赴欧。
本来29岁是他硕博连读毕业的年纪,但硕士期间看到好多大学教师招聘要求中提及36个月海外经历,庸子狠一狠心,一手准备国内硕士毕业,一手申请海外博士。
世事无常,折腾了许久,硕士毕业了,海外博士却迟迟未申请成功。
那就先工作两年,积累积累经验,多挣点钱也无所谓。
于是庸子来到国企,开始了996。这段经历成为庸子最不愿回忆的往事之一,这是一家创业刚过十年的国企,还承担了不小的责任。
来时庸子也是有工匠梦的,不料沦为画图机器。同进的博士和博士后也是做相同的工作,大家感到异常压抑。
后来,组织机构几番调整后领导骤然增多,考核流程变得异常复杂,没有人看得明白、说得清楚自己的工资依据?一大批国内外公司的管理经验被一股脑儿引进来,并固化、并落实。
工作越来越难开展,人和人之间也越来越不信任,大家都睡眼惺忪、一身疲惫。
庸子实在忍不了,再次激起了年少时候的梦想。不料这次却出奇地顺利,他申请到了全奖博士。
费了一番力气,也赔偿了一笔,庸子如愿登上飞往欧洲的班机。落地时,他不禁感慨,眼前的一切本该两年前就实现,这两年的消磨真是太不值了。
入学,研究,写论文,答辩,毕业。庸子指导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异常努力,丝毫不敢懈怠。36个月后,庸子成功拿到博士学位。
然而这次庸子没有选择回家,因为读博期间认识了女朋友。女朋友还要至少一年才能毕业,庸子刚好33岁。算着也许还能在欧洲待两年,于是他留下了。
女朋友一读又是一年半,庸子这次在职场过得风生水起,颇有些乐不思蜀。
女朋友和庸子一合计,要不就在国外再待几年,挣足够多的钱再回去。现在他们回去,找的教职拿到手的待遇不足现在工资的三分之一,并且是从最底层开始。
职场的勾心斗角和山头文化,让庸子对留在国外工作的决心日复一日坚定起来。
很快女朋友也找到了工作,两人抽了一个月时间开开心心环游欧洲,再一个月开开心心回国办了婚礼。
回国的时候庸子其实很郁闷,他的同学们博士毕业已经六年,有部分已经是学院中层,有部分还在做讲师,还有些已经到企业里面做到了副总,可是也有人过得仅能糊口。
庸子对残酷的人生也因此有了更多认识,他这个年纪,回国从头干起,有可能永无出头之日。选择真是大于努力,一个人实力再强,选错了路,终究是白为他人做嫁衣。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在国外挣一笔,再回国寻求机缘吧。
国外也不是事事顺心,磕磕碰碰难免,好在夫妻相互扶持,一切还是有盼头。一晃三五年又过去了,孩子也生了两个,住的屋子越来越大,消费能力也越来越强。
这一年,庸子40岁了,妻子38岁,两个孩子也已经懂事。庸子下班时路过博物馆,看到在门口拍照的国人,忽然内心一热,想起这些年的漂泊,眼眶湿润、脚下无力。恰好夕阳将这片街区照耀的金光璀璨,古人所说梁园虽好,终非久恋之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回家后,和妻子说起这件事。妻子也同意,觉得应该找一个时机回国。毕竟双方的父母都上了年纪,漂泊在国外,实在难以照顾老人。
【03】
很多事情,只要你一关注,困难就会不断冒出来。
庸子一个40岁的人再入职场,这次让他感受到无尽悲凉。除了已读未回之外,收到最多的其实是揶揄和嘲讽。不过也有好言安慰的,但最后都不敢提供岗位。
一个人自我放逐到远方,一定有很多难言之隐。
庸子想起自己工作的第一个国企,想起自己的带教师傅工作了十几年是技术骨干了还被人呼来喝去、想起当年不断加班最后领导说白干了、想起自己那些命运走向两端的同学。
他自己是个例外,只不过刚好挣到了一切钱而已。
于是,回国的计划一年年搁浅,国内的朋友也几乎不再联系。
每当开心的时候,失落就会猛然从心底里跃起。看到国内建设成就蒸蒸日上,他很开心、很欣慰,就是觉得像是雾里看花,明明别人的开心和欣慰就那样触手可及,自己的偏偏就不像真的。
【04】
很快过了五十岁,已经攒够了足够一笔财富,孩子也考上了大学。庸子决定,一定要回去了。
这次,他没有找工作,先是找城市,然后找房子,最后才是找工作。在城乡结合部,在他曾经想逃离的地段,如愿购置一套大房子。周围的邻居没人过问他从哪里来,院门一锁大家都各自过日子。
这次,他去应聘了好几份工作,最后成功加入一个公益组织,很多人一起开车到个地方做公益活动,收入是不高,但大家在一起快乐,他看到了一些才能够为看到的自信和活力。也许正是因为离开所以有撕裂感,但这也让他更加兴奋,本质上,是更加欣慰。
【05】
当一个有一个夕阳将这片郊野土地照耀的得金光璀璨时,会有一个穿拖鞋背心的老头,他喜欢背着手慢慢走路,那些激壮的时光,已经过去了,最能珍惜的,就是当下的夕阳。
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