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小七

下班,开单元门,就已经听到小七由远而近的叫声。

他定是先竖起耳朵,屏息凝神,目光专注,仔细辨别,然后准确获得一种密码,便立马从或者是窝里,或者是小卧室里,或者是客厅里,疾奔至大门口,站立起来,用前爪奋力的扒拉着大门,嘴里“嗯嗯”,一声比一声急促。

等到你打开大门,他的小脑袋已经迫不及待钻了出来。然后便用一种一如既往的热情完成他的欢迎仪式:他边嘟哝着边往你身上跳,一蹦能蹦到你的下巴,你的鼻子,甚至到你刘海的高度。

今天依然如此。他从门外一直欢迎到门内。有点不一样的是,今天老圣同志才拖过地,再加上湿气较大,地面上是湿的。老圣同志提醒我有点滑,我知道,小七不知道呀,他殷勤的跳,狼狈的一滑三倒,他不觉得难为情,也没有时间难为情,滑倒再爬,爬起来再跳。

今天这跳的时间有点长。

我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小七在申诉,这段时间我怠慢他了。

帮他从柜子下面勾球的次数为零,和他踢球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10分钟,我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乖,我今天有事呢,你回窝啊,乖乖的……”他仰望着坐在高脚椅上的我,也曾试图跳我唤我,但多次“骚扰”无果之后,他便真的“乖乖”蜷在了窝里。再者就是,这几日早晨,都是老圣同志遛的他,我把本应该遛他的时间,都用来晨读了。

虽然无暇和他交流,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往日,我在家的时候,他必然是和我形影不离的,他是我虔诚的跟屁虫;可现在,他变了,我在卧室,他要么自个儿在客厅待着,要么和儿子共处一室。和我待在一起时,我偶尔戳戳碰碰他,他竟然纹丝不动,假寐得逼真;往常,不要说碰他了,我语调一扬的出个语气词,他立马屁颠屁颠的谄媚而来。

“孩子是最不会撒谎的,谁对他好,他知道。”这是严歌苓写在《幸福来敲门》里面的。我心里一惊,小七也是,谁对他好,他知道。大概是觉着了我的淡漠无趣,他便也不爱搭理我了。

这个良心发现,是早就有了的,也想着要补偿他。

虽然每次晚上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遛他,但是今天外面下着小雨呢,没法遛啊。之前也曾试图在雨天给小七披过雨衣,穿过雨鞋,可发现当他全副武装之后,路也不会走了,跟人一样同手同脚;尿也不会撒了,搞得真跟全程无尿点一样。

“带着小七雨中漫步”这个美妙的构想,最后以失败告终。之后逢上雨天,小七便只能憋在家里了。

看着眼前小七蹦上窜下的身影,得,作为补偿,今天就不憋着你了。我放下包,拿起拴绳。

他鬼灵精得很,你想要来抓他,没那么容易。你抓不住他,他立马掉转头,他这是要干嘛去?每次带他出去,他都知道有机可乘,想必你此时都是有时间陪他玩的。所以总会叼了球来,要求你陪玩。然而他又是一条健忘的狗,明明刚才把球落在了厨房里,但是转眼就忘了,然后像只没头的苍蝇一般到处乱转。你佯装不带他,欲先出门,他旋即猴急猴急的折回头,发现你是逗他,便又心急如焚的在房间里四窜,好不容易找着了,便如凯旋的斗士般飞驰而来,开始他的拿手好戏。

我陪他玩了几个回合,然后把球往我身子底下一扔,趁他来拾球的当儿,逮他个正着,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小样,还跟我斗?

被拴住脖子的小七从来不会作无谓挣扎,他懂得见好就收。被拴上绳丝毫不影响他的愉悦,他向我蹦着跳着,以此来表达可以出去遛弯的欢呼雀跃。

就像久旱逢甘霖,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出门,小七那种渴切就一览无余。对门二楼的牧羊犬在窗边看到我们出门,着急的在窗边打转,羡慕嫉妒恨的“汪汪汪”,小七毫不示弱,一边得意又不屑的“汪汪汪”,一边拽着我往前飞奔。开心的小七,如果会唱歌,他会不会学汪峰一样高歌一曲:“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细雨如织,渐渐地,小七的毛发被打湿,凝结,有点落水狗的窘相了。我要拽他回头,他固执地埋头前行,丝毫不理会我的态度。我有点后悔,早知道跟他穿个衣服出来,到时回家再把衣服脱了,这样应该会好一点。

“跟他穿件衣服,小心别着凉啊。”温和的声音和着雨飘了过来,我扭头,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正打着伞,在红色塑胶跑道上慢跑。也许她也有狗,她懂:狗吾狗以及人之狗;也许她没狗,她更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世上真的有一种人,心怀悲悯,胸怀大爱。

“是的,出来匆忙,忘记穿了,回去给他擦洗,帮他用吹风机吹干……”我亦柔声答道。

小七不知,有一种感怀因他而生。

你可能感兴趣的:(我们家的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