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御府后山山腰,上官罪一手提刀,另一只手拖着死命挣扎的白炼,沿着青石山道向着山脚走去。
“呜呜呜……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来人啊,救救我啊……我还不想死啊……”
听着白炼的哭喊,上官罪停下脚步,松开了白炼后衣领。
白炼愣了一下,心想“这是打算放过我了?”
于是赶紧泪涕横流地喊道:“谢谢,谢谢上官先生,谢谢……”
同时手脚不停,头也不回地向前爬去。
谁料,上官罪只不过是换了只手提刀,跨出一步来到白炼身后,再度滴拎住他的衣领,走得更快了。
白炼更加惊慌失措,只是还没等他回过神,那屁股磕在一阶阶的青石板上,吨吨吨吨的……一股钻入肠道的痛传来,使得他的哭喊声断断续续,更大声了。
“不要啊,啊,唔!……”
“不要带我走,我就是一个不,啊,经江湖世事的雏鸟,还贪生怕死,还养尊处优,……”
“唔……我的屁股……”
“我不练,啊,武,受不得苦,我好吃懒做,只会宅家炼器……”
“我交际白痴,哦,屁股啊,我猥琐下流,我偷窥花魁,我有色心没贼胆……”
“放过我吧……”
“来人啊……”
摧花断肠的叫声传遍山腰。
然而似是得了周衍的指令,山道上空无一人,那些君御府豢养的暗卫们潜藏在山间各个角落,静静看着青石山道上的二人,并没有出手阻拦。
等到上官罪再次停下脚步,松开白炼。
白炼这次反倒没有爬走,先是看了看周围,见到了小院里熟悉的景色,这不是自己住的小院?
于是赶紧爬起身来。
小院里,堂倌伙计们被上官罪冰冷的气机吓得一个个抱头鼠窜。
也有个别胆大些的,躲在墙角,旋又探出头来。
只有六子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拱手道:“侍奉大人,上官先生。”
头也不敢抬的六子只用余光瞟到白侍奉正龇牙咧嘴,不停地揉着自己碎碎欲裂的屁股,叫唤道:“我的屁股,疼死我了,哎哟……我的屁股都快被你弄碎了……”
此刻,联想起近日来自己的一些猜想,六子浑身鸡皮疙瘩瞬间发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看白炼,又看看气态昂藏的上官罪。
脸上露出一副“果真如此”的神色。
白炼被上官罪拎进了自己的小楼,来到二层,上官罪将手里的黑刀递给了白炼。
“刀刃全是缺口,需要换一把。”
一提到兵器,白炼也不闹腾了,心想,看来黑乌铁的硬度还不行。
“上次的那些东西再给我配一套。”
看吧,看吧,当时我怎么说来着,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另外,再给你一刻钟时间收拾你要带的东西,然后我们走。”
你,你挟持我,还要我给你提供装备去对付那些要来救我的人???
⊙⊙
你咋想的那么周到呢??!
还能不能更加厚颜无耻一点……
T^T
等上官罪说完,白炼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变了再变,终于变成了一副欲哭无泪的苦瓜脸。
他刚想哭嚎起来,上官罪横在他面前握着黑刀的手,拇指一推,黑锋出鞘。
“呃……”,硬是把白炼酝酿着的一口气给堵在了深喉,只得怂怂垮垮地认命。
将装备逐一检查了一遍,拿上那柄崭新的黑刀,上官罪看到白炼垮着脸从三楼走了下来。
身后背着一个比他还宽,有半个人那么高的的木色方盒,木盒表面密密麻麻的刻着各种纷繁复杂的符文。
敕灵木?!用敕灵木做行囊?!
看到那么大块的敕灵木做成的木盒,绕是上官罪也有些忍不住嘴角一抽。
敕灵木产自齐、卫两国以西的一大片无主丛林,山高林密,万物丛生,沼泽遍地,更有各种奇珍异兽出没,这便是天命森林。
敕灵木采自百年以上的敕灵树树芯,具有桥接和存储天地灵气的特性。因此,被篆符师们用来制作篆刻灵符的符纸。
将敕灵木碾成粉末,按照一定比例拌入纸浆,纸浆依据敕灵木浓度的不同,分别用来制作等级不一的符纸。
低中高三等符纸,在篆刻了承载天地灵气浓度不一的符文之后,便形成了作用威能各不相同的灵符。
敕灵树虽然遍布天命森林各处,但是采伐极为不易,民间几乎没有能力开采。
齐卫两国都有一支专门组建,常年驻扎在天命森林外围,负责采伐敕灵木的军队。
每次进入天命森林开采,军队动辄万人,要是深入森林腹地或是未知区域,更是需要调动数万大军,用来驱赶那些奇珍异兽,或是抵御各种未知的凶险。
因此,敕灵木之珍贵远超黄金,也是两国争相储备,严格管控的战略物资之一。
君御府天字一号厢房内,周衍负手凭栏,眺望着城外的远山天色。直到官道上步履匆匆的两道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他才收回目光,低声道:“发布出去吧。”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阵难以察觉的气机波动一闪而逝。
“咻!”
伴着一声尖锐的声响,一道夺目的火光从君御府后山山巅的角楼里,拖着长长的尾巴蹿入青霄。
“啪!”
穿云响箭在君御府的上空炸开,随后在空中散作耀眼的三个亮红大字。
“绝杀令”!
与此同时,数百只信鸽自君御府山腰放飞。
另有八只青羽箭隼从君御府山巅破空而去。
君御府绝杀令,此令之下皆亡魂,绝杀之人百死无生。
“上官罪于君御府内斩杀雷万钧,现赏百金绝杀之,生死不论。”
“另,所挟君御府侍奉白炼不得有伤!”
短短两行字,在卫国的江湖一石激起千层浪,各路势力闻风而动。
各种情报势力的堂口,一时间被众多江湖人士踏破门槛。
任何与上官罪和白炼相关的情报,均被炒到了十两银子一条,价格还在不断攀升。
雷钧帮总舵覆灭的消息也被人翻了出来。
闻者为之色变,暗夜死神上官郎之勇不减当年!
天字一号厢房,坐在长案前的周衍奋笔疾书,收到属下回报,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手中不停。
过了许久,周衍拿起案上长长一幅宣纸,吹干墨迹,装入信封,将之交给等候多时的属下,然后吩咐道:“立即将这份请罪书递交长老会。”
待到下属离去多时,周衍方才喃喃自语道:“人力有尽,望君珍重。”
“白小子,你的希冀我岂不知,窝在这君御府里,你何时才能进阶?相信用不了多久,等你踏入天级之时,自会感激于我。”
沉默片刻,“商人逐利,甲,你说我这次能否赚个满盆钵?”
空气中传来一道沙哑嗓音,“我不如他。”
听闻此言,周衍面露满意之色,狠狠的点了点头。
云州城,化龙巷,物是人非的雷钧帮总舵大院,已经清扫重新布置妥当的议事大厅里,刘义正在召集帮中管事和城中其他分舵舵主议事。
这时,三骑直接跨过院门,直奔大厅而来。
看清当先那骑青龙标,坐在首位的刘义皱了皱眉,冷哼一声。
趁着厅内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院子里的动静吸引过去,刘义不动声色地向着左右几人抛去眼色。
后者授意,微微点点头。
风尘仆仆的雷不悔大步来到刘义跟前,颐指气使地说道:“刘义,赶紧的,给本公子点齐人手。”
“君御府已经发布了绝杀令,这次,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上官罪给生撕活剥,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说完,雷不悔紧紧盯住刘义。
刘义则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碗,轻轻摇着头,向着茶碗里吹了吹,抿一口试试茶温,接着又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
反倒是坐在雷不悔身边的一位帮中管事,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语气恭敬地说道:“雷公子,您先坐下歇口气,喝口热茶润润嗓。”
雷不悔看了眼坐在厅中首位的刘义,再看了看空出来的位置,厅中只排到了第五。
“哼!”,环视一周,看到竟无一人愿意站出来替自己说话,雷不悔只得闷声坐了下去。
等到雷不悔将手里茶碗放下,坐在他对面的一位分舵舵主问道:“帮中逢此大难,不知少帮主这几日来可安好?又是身处何处?瞧着你竟是如此落魄?”
只见雷不悔眼角狂跳,不无好气地答道:“那日父亲让我带着几个心腹躲到城外山上的一处安全屋,让我收到消息才可回来。可谁知,等我收到消息之后,竟是……”
雷不悔说着说着,开始捶足顿胸起来,极尽全力地想让自己显得是那么的悲愤欲绝,万般无奈。
但心虚的眼神却是飘忽不定,来回扫视着厅内诸人的反应。
堂堂少帮主,为了他娘的一匹马,在外边惹了尊杀神,然后不声不响躲进山里不出,让咱们这些个叔叔伯伯辈的帮着擦屁股。
如今连自个老爹都搭进去了,这会才灰溜溜地又骑着那匹马跑了回来,还大言不惭地要去追杀上官罪。
那尊死神是个人都能去招惹的?是嫌咱们帮里死的人不够多?
还是嫌咱们这帮老家伙死的不够快?
雷钧帮里,此刻能坐在这个屋里的,那都是江湖里的老麻雀儿了。看着雷不悔那用力过度的表演,一个个老神在在地喝着茶。
脸上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在说,“灰孙子诶,请继续你的表演。”
场面极度尴尬之下,刘义终于开口说道:“如今老帮主尸骨尚在君御府内,我认为咱们当务之急是将帮主遗骸取回,风光大葬。”
“其二,是借着料理老帮主的后事之际,与之前交好的势力进一步巩固关系,必要时可以让出部分利益。”
“再者,是做好城中其他势力借机发难的各种准备。”
等到刘义说完,见他绝口不提报仇之事,雷不悔再也沉不住气,拍案而起。
“刘义,你是什么意思?我父亲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处处排挤我不说。如今这报仇之事你提也不提,我奉劝你吃相不要太难看!”
刘义不温不火地问道:“那雷公子觉得,去追杀上官罪,派多少人手合适?”
是啊,对付那个杀神,有多少人命够填?
能不能杀得了另说,帮里刚刚死了一批高手,说不定那魂魄还在这屋里飘着呢。当真再派出去一波,不用多想,其他势力肯定借机来犯。
厅内众人想法出奇的一致,反正换做是我,我肯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到时雷钧帮倒了就倒了,但是咱个拖家带口的,手底下一群兄弟还指望跟着自己养家糊口,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嘛?!
于是在刘义授意的那几个人带头之下,一个个管事舵主纷纷跳出来反对。
还有些个读过几年私塾的管事还痛哭流涕起来,痛斥雷不悔不当人子!
等到众人气势消退,刘义方才再度开口,“如今君御府的绝杀令是赏的百金,不如这样吧。帮里再想办法从手头里扣扣,再出百金,公子大可将这黄金交给君御府,将这赏金提到二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想用不了多久,这报仇的事就会有着落。”
言下之意便是,雷钧帮今日起便没了你雷不悔的位置,拿了这百两黄金足够你吃吃喝喝过一辈子了。
至于这赏金的事,你愿意往上加,那也是你的事,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从此分道扬镳。
雷不悔此刻已是气得两眼通红,一股从未有过的屈辱和辛酸充斥心头,他恨不得马上扑过去一把掐死刘义。
可是却又贪生怕死,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只得闭上眼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