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互讀筆記（3）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士不可不弘毅，復人性良知，任重而道远。
于2019年5月23日
6.11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四書章句集註》：程子曰：「顏子之樂，非樂簞瓢陋巷也，不以貧窶累其心而改其所樂也，故夫子稱其賢。」又曰：「簞瓢陋巷非可樂，蓋自有其樂爾。其字當玩味，自有深意。」又曰「昔受學於周茂叔，每令尋仲尼顏子樂處，所樂何事？」愚按：程子之言，引而不發，蓋欲學者深思而自得之。今亦不敢妄為之說。學者但當從事於博文約禮之誨，以至於欲罷不能而竭其才，則庶乎有以得之矣。]
[《朱子語類》：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未能忘我故也。顏淵曰「願無伐善，無施勞」，能忘我故也。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未能忘物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能忘物也。
顏子生平，只是受用「克己復禮」四箇字。不遷，不貳。三月不違。不改其樂。]
[《朱子語類》：曰：“顏子‘不改其樂’，不知所樂者何事？”伊川曰：“尋常道顏子所樂者何事？”曰：“不過說顏子所樂者道。”伊川曰：“若有道可樂，便不是顏子。”
伊川先生此言大有妙處，而朱子以為此說故作高深，云“直謂顏子為樂道，有何不可？”非也！孟子曰：“子莫執中，執中為近之，執中無權，猶執一也。所惡執一者，為其賊道也，舉一而廢百也。”朱子以為有道可樂，有天理可存，有人欲可滅，此之似近道，亦為半途學者進階必不可少之途徑。然若以此為宗，以此為終極，正孔子所謂“中道而廢，今女畫”也。如此，則反為道所縛，為天理所累，為人欲所陷也，謂其“賊道”，不亦宜乎？孔子曰：“欲仁而得仁，又焉貪？”有何可貪可執耶？]
[《莊子‧大宗師》：顏回曰：「回益矣。」仲尼曰：「何謂也？」曰：「回忘仁義矣。」曰：「可矣，猶未也。」他日復見，曰：「回益矣。」曰：「何謂也？」曰：「回忘禮樂矣。」曰：「可矣，猶未也。」他日復見，曰：「回益矣。」曰：「何謂也？」曰：「回坐忘矣。」仲尼蹴然曰：「何謂坐忘？」顏回曰：「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1]，此謂坐忘。」仲尼曰：「同則無好也，化則無常也[2]。而果其賢乎！丘也請從而後也。」]
[《潛夫論‧讚學》：豈好貧而弗之憂邪？蓋志有所專，昭其重也。是故君子之求豐厚也，非為嘉饌、美服、淫樂、聲色也，乃將以底其道而邁[3]其德也。]
【7.16 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7.19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
【11.26 「點！爾何如？」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歎曰：「吾與點也！」】
【4.2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6.23 子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
【9.29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12.4 司馬牛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已乎？」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
【15.32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
【16.1 （子曰：）「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
【14.42 子路問君子。子曰：「脩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脩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脩己以安百姓。脩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
【1.15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道，富而好禮者也。」】
【7.37 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6.7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
[《韓詩外傳‧卷十》：顏淵問於孔子曰：「淵願貧如富，賤如貴，無勇而威，與士交通，終身無患難。亦且可乎？」孔子曰：「善哉！回也！夫貧而如富，其知足而無欲也；賤而如貴，其讓而有禮也；無勇而威，其恭敬而不失於人也；終身無患難，其擇言而出之也。若回者、其至乎！雖上古聖人亦如此而已。」]
[陶淵明《讀山海經》其一，云：“俯仰終宇宙，不樂複何如？”又《形影神》之“神釋”云：“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此中淵明“不喜不懼之樂”仍不免心有不甘而無奈而恣肆之意味，與此章顏子坦然自在自足之樂，或有異其趣也。
[1] 猶大道。
[2] 與大道同體，則不守好惡之分；與大道同化，則不執變常之異。
[3] 底，同“厎”，即“砥”，磨礪。邁，通“勱”。勤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