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这一日,楚君城正在精舍打坐练气,忽闻峨眉派主殿内钟声大作,一声急似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剑眉微蹙,长身而起,抓起天策剑夺门而出。峨眉派已与天幽城接上战,主殿外的场地上稀稀落落地留下了三十多具两派弟子的尸体。
楚君城担心李亦晴,提气疾奔赶去支援。他从正门进入,一路竟没有遇敌阻拦,萧无赦显然是没料到峨眉派还有后援。穿过前堂,楚君城来到中央广场,两派人众正剑拔弩张地对峙,从人数上来看,天幽城无疑占据上风。楚君城神差鬼使地出现在了天幽城众的后方,他脑中灵光一现,不急着与峨眉派汇合,而是折回外面从蒙古人尸体上捡一件外袍穿了,这才返回原地,趁敌不备混入敌阵后排。
梵逸雪步履从容,上前道:“阿弥陀佛,峨眉派与天幽城素无瓜葛,今番萧施主不惜大动干戈,率众扰我佛门清静之地,究竟所为何事?”
一个沙哑沧桑的声音在对面阵中响起:“常闻梵师太武功冠绝中原,本尊仰慕已久,今日特来拜会。”说话的人应该就是萧无赦,只是楚君城藏身后方,看不到那人的容貌。
梵逸雪冷冷一笑:“呵呵,既是拜会,为何还要徒增杀孽?”
萧无赦一拍胸脯:“我们蒙古人只敬勇士,那些死去的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
梵逸雪啐道:“强词夺理!世间众生平等,哪有贵贱之分。你这般肆意践踏他人生命,着实有损宗师身份。”
萧无赦道:“本尊若不是自重身份,早已将峨眉杀个鸡犬不留。本尊是念及师太的武功和威望,所以才好言相劝。师太如肯与本尊强强联手,天幽城愿扶持峨眉派问鼎中原,号令群雄,把少林、武当那些名门大派统统踩在脚底,不知师太意下如何?”
梵逸雪脸色一变,叱道:“萧无赦,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倒好!只可惜我峨眉派可以投靠任何势力,独独不可以投靠你们蒙古人!”
“哦?这是为什么?”萧无赦对她语气的大转变感到不解。
梵逸雪昂首望向天空:“我派祖师郭襄女侠满门忠烈,南宋年间力守襄阳数十载,最终城破,举家殉国,祖师因外出幸免。后祖师开创峨眉派,始终以驱除元室为己任。国仇家恨,不共戴天!萧无赦,你认为我们两派还有什么可谈的吗?”
萧无赦森然道:“看来师太是想效仿令祖师螳臂挡车,你就不怕峨眉基业毁在你手上?”
梵逸雪道:“南宋文丞相有诗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今日贫尼便以此诗明志,峨眉上下戮力同心,誓与鞑子血战到底!”
“誓与鞑子血战到底!”峨眉诸人群情激昂,举剑高呼,虽为女流,豪气不减。
“不识时务!那本尊今日便血洗金顶,将峨眉派从江湖上抹去!”萧无赦眼中凶光毕露,就要出手。
就在此时,萧无赦身后一个蒙古武士装扮的人飞身而起,一柄黑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萧无赦后心,萧无赦身边的亲卫皆来不及反应。
原来易装后的楚君城慢慢穿过人丛,悄悄移步到萧无赦近处。他与天下第一刺客唐景天交过手,对行刺之道颇有心得,深知天幽城高手如云,自己与众不同的五行真气很容易被查觉,故而以新学会的峨眉心法尽敛精气藏于气海,潜伏下来静待时机。就在萧无赦要大开杀戒,将注意力全部放到梵逸雪身上的那一刻,他果断出击,欲毕其功于一刺。
可萧无赦绝非等闲之辈,感到身后气息有异,立时听声辨位以血噬宝刀护住要害,这才侧身转过头来。楚君城终于见到了这个大魔头的正脸,那双泛着邪光的湛蓝眼睛让他心中一凛,他轻抖手腕变刺为削,剑气斩向萧无赦头颈。
就这么一顿,萧无赦已然缓过气来,他狰狞一笑,噬魂出鞘,刀芒万丈,对着天策剑奋力一挥。萧无赦一度被楚君城的刺杀逼得相当狼狈,盛怒之下,这一刀用上了十成功力,他浑厚的炎阳之力冲破了楚君城的护体真气,在楚君城体内横冲直撞。楚君城只觉五内俱焚,气血混乱,向后远远摔出。所幸周身经脉经过归元功的改造,尚能承接下这股霸道非常的内劲。即便如此,若不能尽快消除这股外来气劲,他也会遭受严重内伤。
一连串的攻守出招,只在瞬息间完成,萧无赦的两名亲卫这时才反应过来,双双挥刀抢上,砍向被击飞的楚君城。峨眉阵营中发出一阵叹惋声,许多姑娘垂下了头不忍再看。
昏沉中的楚君城隐约听到了李亦晴的哀嚎,心智重归清明:“我不能丢下亦晴,我必须活下去!”他强行催动五行真气,将萧无赦的内劲全部逼到背部,迎着两个敌人撞了过去。胡刀只在他的背上留下两道浅浅的伤口,就被楚君城借力打力弹了回去,一同送走的,还有萧无赦的这股阳炎之气。那两个亲卫内力远不及楚君城,如何承受得住,落地后经脉爆裂,死状甚惨。
楚君城卸去这股霸道内劲后,整个人如获新生,趔趄着倒退几步,吐出一口鲜血,便已神色如常。萧无赦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开口道:“年轻人,好胆色,居然敢行刺本尊,你叫什么名字?”
“能得到你这个大魔头认可,楚君城荣幸之至。”楚君城伸手拭去嘴角的血迹,浅叹道,“只可惜在下学艺未精,未能把你送回鬼城。”他故意将天幽城说成鬼城,极尽讽刺之意。
萧无赦回道:“原来是天策军统领楚君城,难怪接我一记焚焰刀后尚能站着满嘴喷粪。近日你接连伤了本尊数名弟子,拿你的血来赎罪吧。”
楚君城反诘道:“喂喂,刚刚你亲口说的,技不如人死了活该,怎么到了你自己身上就成了师父为弟子报仇的理由?”
萧无赦为之语塞,恼羞成怒,喝道:“油嘴滑舌,本尊就先割了你的舌头,看你怎么逞口舌之快!”
楚君城露出鄙夷之色:“舌战不过,武斗来压,你们这群所谓的草原勇士还真有出息。”说归说,他对双方的实力差距心知肚明,暗暗盘算着应对之法。
萧无赦双目充满仇恨的目光,刀气锁死楚君城,欲要除之而后快。对面阵中突然同时传来两个女声:“住手!”萧无赦斜眼瞥去,发声的除了梵逸雪,还有一位宛若天人的女子——李亦晴。
萧无赦冷冷道:“哼,晴川公主不要着急,待我收拾完这臭小子,就轮到你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心上人被我千刀万剐、受尽折磨而死。”
李亦晴关心则乱,被萧无赦的狠话吓得脸色煞白,急道:“萧无赦,你若敢动我和我男人一根汗毛,我爹定会踏平你的老巢!”楚君城乍闻李亦晴对他的称呼,心中泛起一阵柔情蜜意,亦有了与敌决一死战的无限勇气。
萧无赦狂笑道:“哈哈哈,休拿足利国主来压我!日本国距离大漠万里之遥,你爹纵然万般宠爱于你,也是鞭长莫及。”
“阿弥陀佛,萧施主想伤楚少侠,还是先过了贫尼这关吧。”梵逸雪不知何时已将峨眉至宝慈航剑握于手中,缓步走向萧无赦。峨眉派掌门亲自下场,萧无赦就算再狂妄,也不得不先把楚君城撇在一旁,专心对付这位不世出的顶尖高手。楚君城死里逃生,忙跑去李亦晴身边。
“好,那我就先领教下师太的峨眉绝学,请!”萧无赦一振宝刀,摆出日曜长天的刀式,一股罡风平地而起,周边三丈内的空气变得炽热无比。梵逸雪的碧月清音裳被罡风刮得猎猎作响,可她仍似闲庭信步,在离萧无赦七步远的地方站定,右手持剑,左手作拈花状,嫣然一笑,之前还在风中乱舞的衣裾倏然不动。
萧无赦本想以凌厉的罡气先声夺人,岂料被看似柔弱的梵逸雪不动声色地轻易化解。他暗暗吃惊,祭起噬魂刀,出手便用上了自己最得意的血噬刀法,霎时刀浪滔天,风云色变。天幽城这边一片叫好声,而峨眉派弟子则紧锁眉,为掌门捏了把汗。
梵逸雪心如止水,没因对方狂风骤雨般的攻势泛起一丝涟漪,剑舞翩跹,轻展玉女剑法。剑法如其名,一招一式,尽态极妍,经梵逸雪的手使出来,平添了几分超然世外之感。双方人马同时屏住了呼吸,心驰神往地观赏这场毕生难得一见的巅峰对决。
两人斗至两百招开外,萧无赦呼吸渐重,而梵逸雪身法如常,出招还有加快的势头。萧无赦有苦难言,心道:“本尊纵横一世,从没遇到过这么厉害的对手,她的实力犹在极乐派陈文昭之上,再斗下去本尊绝对讨不到好处,可就这么罢手,大大有损本尊形象,如今之计,唯有等待那个人动手了。”他朝峨眉阵中投去一瞥,深提一口真气,将全部内力灌注刀身,跃至空中一刀重重向前斩落,终于使出绝招孽海茫茫。雄浑的刀劲,裹挟着满地砂石,发出瘆人的呜鸣,犹如噬魂刀下无数亡魂在哀嚎。两旁观战的人耐受不住,纷纷掩面退让。
梵逸雪终于微微色变,首次主动退后,长剑耿介,倚天而立,作出当头棒喝的姿势,以佛门正宗狮吼功送出偈语:“杀业果报,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家箴言如醍醐灌顶,萧无赦的出招为之一挫,杀伐之心大减,孽海茫茫便再也使不下去了。他机敏应对,不等招式使老,顺势将刀甩出。噬魂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切向梵逸雪,在被后者闪避后转了个弯又回到主人手中。而此时萧无赦离梵逸雪仅有一步之遥,宝刀在手,既快又狠地连劈数下。梵逸雪见招拆招,两人各显神通,再次缠斗在一起。
剧斗正酣时,峨眉阵中突生变故,十多名弟子相继瘫倒在地。见此情形,楚君城想起了成都东郊的事,不禁望向林若惜。从她惊恐的眼中,楚君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梵逸雪听到弟子们凌乱的惊呼声,情知不妙,刷刷两剑逼退萧无赦,向后一跃跳出战圈,萧无赦冷笑着收刀峙立,并不追赶。梵逸雪快步走到大弟子月无心身旁,问道:“无心,发生了什么事?“
月无心道:“师父,我们刚刚就在这儿观战,不知怎的,这十几名弟子突然就浑身无力地摔倒了。”
“是软骨散!”楚君城怒目相视,“萧无赦,你好不知廉耻,自知武功上胜不过师太,就使出这等下三滥的伎俩!”
萧无赦摇头道:“楚君城,你这就错怪本尊了。本尊不过出借了一点毒药,下毒的另有其人。出来吧!”
峨眉阵营中有个身影闻声而起,飘然飞至萧无赦面前,引发峨眉弟子一阵哗然。只见那人身着峨眉派长老服饰,手持拂尘,竟是清露仙子司徒晴。
“师姐,你……你对我心怀不满也就罢了,想不到你居然为了一己之私背叛峨眉!”梵逸雪气得有些发抖,显是动了真怒。
司徒晴斥道:“哼,你接掌峨眉派以来独断专权,我不过是为师门清理门户。师妹,我劝你早早退位让贤,免得搭上峨眉派这么多人为你的野心殉葬。”
“掌门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叛徒来坐,快拿解药来!”话音未落,梵逸雪已然出手,劲风过处,人已欺身,慈航剑直指司徒晴,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司徒晴没想到这位平日里对自己逆来顺受的师妹会真的动手,刚刚还得意洋洋的她被吓得呆若木鸡,完全忘了闪避,眼看就要被一剑穿心。生死关头,她只觉肩膀被人往后一扯,躲过了致命一剑,同时那人挥刀迎上,截住了梵逸雪。
“你们两个狼狈为奸,一块儿上吧!”司徒晴的叛变没有让梵逸雪消沉,反而激起了她与生俱来的英雄豪气,她挺剑傲立,越战越勇。
萧无赦昂首长笑道:“哈哈哈,师太莫开玩笑,这种废物也配与本尊联手?今天下英雄,唯师太与本尊耳。本尊敬重师太,破例再问最后一遍,峨眉派愿不愿与天幽城联合一统江湖?”
梵逸雪不屑道:“痴人说梦!泱泱中华人才辈出,岂是你们元朝余孽可以征服的?天幽城倾尽全力尚打不垮单单一个峨眉派,更遑论整个中原武林。休要啰嗦,拿出你们全部的本事来。”
“师太要打,本尊自然奉陪,就怕你这群弟子撑不了那么久,她们身上中的,可不止一种软骨散那么简单。”
“什么!”梵逸雪虽然有所怀疑,但看萧无赦的表情不似有假,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绝尘仙子夙心雨检查过后,脸色惨白,嗫嚅着说道:“掌教师姐,她们中的是……是蛊毒,和月瑶当初中的毒一样……”
“萧无赦,快交出解药来!”回想起程月瑶毒发身亡的惨状,梵逸雪出离愤怒。
萧无赦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在她面前晃了晃:“师太,想要解药,就凭本事从本尊手里夺取。不过以你我的功力,再斗上半日也不一定能分出胜负,只怕你的徒弟坚持不了这么久。想要救她们,还得师太自己动手治疗。”
听到这,梵逸雪心中已然明了:“师姐,这条计策是你想出来的吧?真不愧是师出同门的好师姐。”司徒晴低下了头,以沉默回应。
李亦晴急道:“师太莫要中了他们的奸计!萧无赦不能在武功上取胜,就厚颜无耻地以这十几名弟子的性命要挟,摆明了是想让师太耗费大量真元救人,然后让他捡个现成的便宜。”
“晴川公主此言差矣,本尊可没有逼她这么做,只要师太同意结盟,本尊立即将解药双手奉上。”
梵逸雪淡淡一笑:“贫尼倒觉得萧施主还是小看了峨眉弟子的骨气,我们宁愿一死也决不屈从于外敌。无心,你将中毒弟子带去舍身崖,贫尼要为她们驱毒。郡主,论智谋这里没人胜得过你,通往舍身崖的要道就由你把守,峨眉弟子听凭调遣。”这几天她们已经计议妥当,当战局不利之时,立即退守金顶边上的舍身崖,依靠险要的山势防御。
月无心满脸心疼道:“师父,您已鏖战多时,如若再为这么多人驱毒,徒儿怕……”
梵逸雪摆手制止:“无心别再说了,师父心意已决。当初月瑶毒入心脉,为师回天乏术,每每忆起这件事,总感到无比遗憾。现在你的师姐妹中毒未深,尚可以医治,为师又怎能怜惜自己身体而置她们于不顾?”月无心劝说不动,只得抹着眼泪遵从师命,一众人缓缓退往舍身崖。
司徒晴适时站了出来,对着峨眉弟子喊话道:“舍身崖绝境之地,跟她去了有死无生。愿意追随我的走到我这边来,我保证既往不咎。你们好好考虑……咦,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别走啊……”经过的弟子无不对她的话嗤之以鼻。“淑仪,你去哪儿?快回来!”司徒晴瞧见了自己的嫡传弟子贾淑仪,忙伸手拉她。
贾淑仪的身子往后一缩,沉声道:“师父,平日里我们虽与掌门不和,但那都只是出于个人恩怨。今日师父的做法请恕弟子不敢苟同,弟子愿追随掌门,与峨眉共存亡。”她朝司徒晴鞠了一躬,便低头离去。萧无赦冷眼旁观,任由他们撤走,看似大度,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忌惮的是梵逸雪,巴不得她多损耗点真元去救人。
舍身崖是金顶最险峻的去处,终年云雾缭绕,上接九天,下临云海,登崖者如入仙境。崖前有一石碑,上面刻着峨眉派祖师郭襄女侠的题偈:“苦海慈航,舍身何妨。”梵逸雪将中毒弟子按中毒程度由深到浅排好,全力运功救人。她与中毒弟子面对盘坐,右手拇指与中指轻拈结施依印,左掌附在伤者丹田之上,施展金顶佛光心法。
金顶佛光作为峨眉派另一门高深心法,意为使芸芸众生免除恐惧,用于疗伤驱毒,其本质就是将施救者的真元渡入受助者的体内,置换受助者体内的污气秽毒,最后凭借施救者自身的内功将毒害物质逼出。运行此心法,救助者必须要有极高深的内力,否则就是以命换命的做法。该施救之法极损真元,需要调养很长一段时期长能恢复,所以司徒晴想到了这种毒招。
饶是梵逸雪内功登峰造极,几轮施救下来,她衣衫尽湿,脸色苍白,疲惫至极。“师父,先歇一歇吧。”月无心轻抚梵逸雪后背,双眼通红,极力忍住哭泣。
“不,还有半数弟子没有脱险,切不可贻误了救治时机。”梵逸雪顾不上歇息,接着救治剩下的弟子。待最后一名弟子余毒驱尽,梵逸雪身子一歪,猛喷了数口黑血,昏厥在地。月无心赶忙将师父扶起,只见她脸上、手上弥漫着恐怖的黑纹,料是真元损耗过度引起了蛊毒反噬,侵入周身经脉所致。峨眉弟子见状,悲痛欲绝,纷纷朝梵逸雪聚拢。
楚君城为她输入真气,梵逸雪慢慢转醒,不过气息还是非常微弱。她微笑婉拒道:“贫尼毒侵五脏,自知时日无多,楚少侠不必劳费精力,咳咳……”
“师太,你这是何苦呢?”众人循声看去,萧无赦已率领门人登上了舍身崖。夙心雨上前阻拦,不过十招就被萧无赦击退。其余弟子正待拔剑相助,却被梵逸雪阻止:“停手……咳咳……听我一言。”声音虽轻,可在场之人无不遵从,崖顶一下子变得静寂无声。
梵逸雪用仅剩的一点真气调匀气息,平静地说道:“萧施主,如你所见,现在纵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贫尼了。贫尼去后,希望你能高抬贵手,放这帮后学晚辈一马,贫尼感激不尽。”
萧无赦双手高举过头,随即右手捂在胸前,行了个躬身礼以示敬意:“师太,你是这世上唯一有资格跟本尊谈条件的人,你的遗愿,本尊自当满足。”
“多谢!”梵逸雪点头致意,取下手上的铁指环交于月无心,“无心,师父将掌门铁指环传于你,以后你就是峨眉派第七代掌门了,心雨师叔会辅佐你处理好门派事务。”
“不!弟子不要指环,弟子只要师父平安!”
梵逸雪抓住月无心的手,亲自为她戴上铁指环,柔声道:“傻孩子,师父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下……以后就要你带领师姐师妹们光大峨眉。无论何时都勿忘峨眉侠义之本,多多造福武林。”
“呜呜……弟子……弟子谨遵师父教诲!”月无心哭着拜伏在地。
一切交待妥当,梵逸雪望着眼前翻滚的云海,缓缓道:“自古多少修行之士为求得道,来此舍身一跃,到头来身死名灭,殊不知舍身之意在人而不在己。今日贫尼舍身证道,了无遗憾。花开花落自有时,缘生缘灭任由之,人生离合亦复如斯。诸位不必伤感,阿弥陀佛。”言毕溘然长逝。
“掌门!”峨眉弟子哭作一团。
看着最强的对手在自己面前圆寂,萧无赦没有一丝兴奋,只在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幽幽叹道:“不败而败,不胜而胜,本尊始终还是没能征服峨眉。”就在此时,空中飞来一只猎鹰,盘旋数圈后落在萧无赦肩头。萧无赦取下鹰爪上缚着的一卷书信,读完脸色大变,下令道:“众弟子听令,即刻下山,火速赶回天幽城,不得有误!”天幽城众人对他的命令从来不敢违逆,直接放弃了到手的战果,有序地往山下退去。
“神尊,你不能就这样离开啊……你答应过我的,除掉梵逸雪后会扶持我为新任峨眉派掌门。”司徒晴见势头不对,慌忙提醒。
萧无赦停住脚步,冷笑道:“呵呵,你不说本尊倒还忘了。你这种废物,连自己的嫡传弟子都不愿跟你,还有何德何能接替梵师太的掌门之职?”他突然右掌疾出,五指铁箍般紧紧扼住司徒晴咽喉,将她像一只鸡一样轻松提起来。可怜司徒晴一身武功,在萧无赦手中却犹如案上鱼肉,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双脚无助地凌空乱蹬,脸色也渐变成酱紫。
“既然你对峨眉掌门之位这么情有独钟,本尊就赐你长伴峨眉山吧。”萧无赦右手一扬,司徒晴便远远飞出,坠下舍身崖,转眼就没入苍茫云海,只剩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山谷。处置完司徒晴,他转向楚君城道:“今日看在师太情面上,本尊暂且寄下你的性命,日后山下遇见,定杀不赦!识相的就带上你的晴川公主远走高飞吧,本尊言尽于此。”萧无赦撂下狠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峨眉弟子齐跪在梵逸雪的法体旁,一边抹泪一边念诵往生咒。楚君城和李亦晴也双双跪倒,小声啜泣,为这位绝代神尼哀悼。后有人题诗感怀:“云天之际显佛光,碧月清音美誉扬。济世修心齐儒道,浮沉苦海有慈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