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前赴后继,去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神话,为此不惜豁出性命探一探坦蓝山脉。
坦蓝山脉可不是一个好去处,有凶狠残暴的魔兽,有剧毒迷幻的瘴气。有些人命丧兽口,有些人葬身毒雾,阴森恐怖的坦蓝山掩埋了累累白骨,但幽暗的山路上却从不缺乏狂热的脚步。自视甚高的勇士们深入山脉,然后杳无音信,人间蒸发。从古至今,没有人能使神秘的伊甸果见一见天光。
显而易见,他们都是废物。而我不一样,我是这世上最伟大的首席魔法师,也是最年轻的首席魔法师。伊甸果是上天给我的馈赠,它在树上的千百年,都是在等待我去采撷。
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坦蓝山脉,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
我自己知道,我没疯。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而且伊甸果它必须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再暴戾的魔兽也像杂草一样燃成灰烬,再致命的毒障也腐蚀不进我护身的法术,我安然无恙的顺利到达了湖边。
巨树在湖心摇曳着,虬结的根须深扎进水中,揉散在粼粼的波光中。庞大的树冠如穹盖铺开,遮天蔽日。一切,宛如仙境。
树叶的间隙中,细碎的阳光里,血液般嫣红的伊甸果摇摇欲坠,鲜活如心脏。身披绿纱的女神坐在树枝上,白玉般的手指摘下一个果子,笑吟吟地朝我招手,湖水随之结冰。
我一瘸一拐的走上冰封的湖面——虽然传闻中噩梦般的坦蓝山脉没能伤我分毫,但崎岖陡峭的山路实在不太友好,尤其是对于一个不修武技的魔法师。
我来到树下,仰望着端庄慈蔼的女神,和她手中的红果,神色近乎痴迷。
“祝贺你来到这里,我的孩子,”自然之神微笑着说,“你有什么愿望呢。”
“吾神,我想要与常人无异的双腿。”我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
是的,我有一只脚天生残疾,随着年龄渐长愈发萎缩成自己都恶心的模样。我小时候受尽了嘲笑欺辱,长大后又受够了怜悯惋惜,哪怕我使用飞行法术时根本看不出我身有缺陷,哪怕我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博得了首席之称,我依然不是一个健全的人。
“为之付出怎样的代价你都愿意吗?”女神噙着笑,依旧神圣而亲切。
“我愿意!”我坚定地说着。我是史上最强大的魔法师,空前绝后。我不需要同情,我应该是完美无瑕的。
伊甸果缓缓落入我的掌心,当梦想触手可及,我反而有了一丝恍惚。
我好似听见了自然之神饱含诱哄的呓语,‘吃下它,快吃下它’,轻柔的声音顺着加速的血液钻入心腔。
我不再犹豫,小心地嗑下一小块果肉,甘甜的汁水滑下咽喉。
我没看见女神墨绿的瞳孔中一闪而过的嘲弄,也没听见她翕动的红唇里吐出的两个字。
她在说,愚蠢。
巨痛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像有一只手狠狠地揪紧了心脏,抽去了我全身的气力。
我瘫倒在地,伊甸果滚落在手边,依然腥红欲滴。
仙境在我眼前变幻成魔域,自然之神撕开了她虚假的皮囊,露出丑陋粗砺的真身来。终年不化的寒冰下有无数永不瞑目的枯骨,嵌入了密布交错的树根中。
没有什么满足愿望的伊甸果,一切都是一只树妖的谎言。
还有,我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