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

文:曾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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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个很老很老的座钟,爷爷说那还是他结婚时购置的,比我爸爸还大一岁。从我记事起它就一直待在堂前最居中的位子,伴着爷爷奶奶从新婚到如今将近古稀,伴着老爸从幼年到如今中年,伴着我从老房子搬到了新房子,老辈的人走了,爸爸又结婚了,三个姑姑出嫁了,越来越多的外甥来了,我和弟弟妹妹又长大了,它还一直都待在那里。

它伴着我们一家走过了近半个世纪的岁月,金属清脆的报时声时常荡漾在我深夜熟睡的甜梦里,夜里是那么地安静,安静地只能听见它的钟摆声,滴滴哒哒,滴滴哒哒,滴滴哒哒.......几十年了,它的声音从未停过。如果说什么东西是家里必不可少的,我想一定是它在整点时敲响的声音。每次从外面回来时看到它,才会觉得这才是家的味道,才会觉得心里瞬间有了归属,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后来我发现,其实家里有很多东西已悄悄地待过了几十年了。耕田的犁,晒谷的竹垫,搬运稻子用的独轮车,小时候傍晚收稻子用的筲箕,筛出稻子里面杂质的簸箕,装满了上百斤稻谷奶奶挑起就走的竹箩,每年过年时奶奶都会用来磨豆腐的说不清年岁的手工石磨,甚至我每晚睡着做梦的床都已经有几十年了.....

乡下仿佛有一种能把时光变得很慢很慢的神奇功能,几十年如一日不曾变过,仿佛早已淡忘了时光。要不是爷爷奶奶日渐增多的皱纹和白发,要不是那头耕了十多年的老黄牛突然被卖掉消失不见,要不是农忙时最忙的早已是机器时,我还会有一种错觉,我依然还是那个身后跟着一条灰色的老狗在山上田里乱蹿晒得黝黑的少年。

爷爷奶奶的生活里有一种极致的节约,饭菜要吃到直到不能吃为止,鞋子要穿到鞋底都磨破了还舍不得扔,一套衣服可以穿个几十年缝缝补补再穿个几年。我每次都看着那些家里囤积了很多年的东西摇头,有一次把几双实在不能再穿的鞋子给扔了,没想到第二天爷爷就跟长了眼睛似地给捡了回来,还一边埋怨我把鞋子给扔了,一天都没给我个好眼色。仿佛那个年代的人对节约有一种骨子里的敬畏感,经历过战乱,经历过大饥荒,经历过草根树皮都没得吃的岁月,即使在如今物质充裕的时代也忘不了那段最困难饿怕的记忆!那是种刻入了骨子里的记忆,是怎么也无法改变的。

有时我在想我的怀旧情结可能就是在爷爷奶奶这种近乎极端的节约生活中潜移默化耳濡目染的环境中给培养而来的。我的怀旧心真的特别重,喜欢的东西也都是些有年代感带些沧桑的东西,如长满青苔的石板,如无人光顾的废墟,如千年的古镇,如几千年的历史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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