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山记事九十二

秋天是多雾的季节，早晨的雾很浓，近处的树木和房屋影影绰绰，远处的一切景象都被白纱似的雾笼罩着，像翻滚着的茫茫云海。

一大早接到母亲电话，微弱的气息，有气无力地说她生病了！于是飞速回到老家。

几十年来，农村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老旧的房子变成了一排排漂亮的高楼，泥巴路变成了宽阔平坦的水泥路，一直通到家门口，路边草木茂盛，鲜花盛开，环境更美了！一望无际的原野，一群群的鸟儿从头顶飞过。

回到家看到母亲躺在床上，立马清理了房间，给她做了一碗面籽汤。打算带她去看病，无奈她头晕呕吐不能动弹，于是请医生来家里。

量体温、量血压，问了一下病情，医生拿出一根针，在两腿弯处分别扎了一针，流出黑紫色的血珠，母亲一下子感觉大好，医生说是急火攻心，只收五块钱，我当时以为是五十块钱，可是医生执意不收五十，只要五块，其实我有五块零钱，就给了十块，医生又包了五颗药让我过一个小时后给母亲服用，算是找零。

我真的很感激农村的医生，他们只凭经验，不用化验检查，还上门为病人看病，收费低得不可想象。我在想，如果把母亲送到医院，花费很多时间不算，化验检查做下来，要几千块钱吧？还不一定好得这么快。

母亲的病因，是她遇到了困难。为她弄好了养老资格认证，交了医保，买了一些菜、鸡蛋和大米，灌了煤气。这些事情顺利办完，她的病就完全好了！

秋天的太阳明媚灿烂，天空高远辽阔，白杨树下落满黄叶。晚上有一些凉意，东方升起了不很圆的红月亮，偶尔一两声狗吠。

我躺在床上久久没有睡意。这个我出生、上学的地方，我曾经发誓走出去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如今我躺在故乡的怀抱，月亮的清辉斜斜地洒进窗子，窗外白杨树稀疏的叶子簌簌低语，鸡鸭进了笼子，狗卧在草垛边，整个村子静谧安然。

有多少年，我没有眷恋故乡，我羡慕那些心灵像明净的蓝天平和温暖的人，而我总是为母亲尽义务是女儿享受权利是儿子想尽办法压榨女儿的做法耿耿于怀，这也是我一心逃离农村的原因，可是三十年过去了，故乡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无法回忆的旧梦，心里的伤是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疼痛，人也变得坚硬疏离，像一个游魂在天地间流浪。

重回故乡，一切物非人非，小时候经常捉蜻蜓的小树林现在成了开满野菊花的园子。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是不是就没有遗憾?我想未必，人生不管怎么过都是有遗憾的吧？因为短暂的生命和不可重来的时间。懂那么多道理都说服不了自己，而治愈好像在一瞬间。

像一场梦，一半清醒一半沉醉，我知道我现在长大了，感觉自己是无往不胜的勇士，没有事情再难倒自己，舒展自信阳光洒脱的现在的自己与拧巴自卑无助绝望的从前的自己相遇，并且握手言和，困扰我多年的神经痛竟然奇迹般地不再痛了！

生命是如此神奇！一边受伤一边疗愈，看遍这世间秋月春花，体验过人生曲折起伏，也就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