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么大,我站在一个角落

        白炽灯透着微暗的光,静静的笼罩着墙壁;黑色的夜透过布幔沁染着光,泛黑的墙壁有几点剥落。窗台的镜子映出悬挂的灯,我望着一双陌生的眼睛。悠扬的音符在耳朵里飘摇,在身体里传导,一阵麻醉;从未有过的轻松,似失去了重量,我在飞;窗外的雨滴打着节拍,借着美妙的旋律进入了梦乡……

      “爸爸,我回来了”嘟哝的小嘴喘着气,一双可人的眼睛闪着灵动的光,双手举着一大瓶凉水显得有些焦急。“爸爸,你快喝点水吧”。炎热的夏日把小男孩的脸晒的通红,脸上淌出几道汗渍。爸爸放下锄头拿起肩头上的毛巾擦去脸上的汗水,转过头接过孩子手里的水。

        日复一日的劳作把一个青年男人的皮肤晒得有些黝黑,一双本不粗壮的手臂经过多日的磨练结实了好多;手心里的泡一次次出现,一次次被磨平,已磨出几块黄僵来。

        咕咚咕咚一阵痛饮,一瓶水下去了大半瓶;炙热的阳光有些刺眼,淌下的汗水流向爸爸的眼睛,望着男孩欣慰的喝下了剩余的水。也许是太渴了,也许是蒸发掉了太多的体液,竟没记得留下几口来。

        小男孩接过水瓶,“爸爸,我再回家去接水”。还没等爸爸回答,小男孩已跑在了路上;一会儿跑动,一会儿放慢脚步,灵怪的东张西望,时不时捡起土块在手里揉捏又抛向空中。不知是什么时候学会了翻跟头,在这种不太平坦的土地上也要练上几把,显得有些任性。

        爸爸望着儿子渐渐远去的身影,停顿了片刻又拿起锄头弯着腰锄起来。他给自己定了目标,一定要完成今天的任务。他知道这刚刚是一个开端,他要努力开拓这片属于自己的一片地,这是他的一份希望,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充实。以后他要把自己的大半时间都投入到这片土地,他也许会渐渐爱上这里…。

        补充了水源,他身上似乎又多出几分力,他更加利落的在田间挥舞着自己的工具,弯曲的身体突然间高大了许多……

        街上的行人已稀稀落落,车辆还在夹缝中缓慢的行驶;路上的街灯发着五光十色的光彩,交叉着散布在一个个角落;对面的楼宇零零散散的亮着几盏灯,隐隐约约能看清几个人在走动,还有两个人坐在那里谈话。他住在19楼,在客厅里抽根烟正准备睡觉。最近工作上的事情比较多,睡眠质量也变得不好起来。现在已是夜里11点,他竟然还没有睡意。

        这是他自己的房子,经过多年的打拼终于在这个城市有了一个落脚,终于完成了多年的一个梦想。他从农村里走出来到大城市,就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开开眼界,想过上电视里那种城市的生活。现在他已35岁,算是小有成就;有了属于自己的老婆,有了自己心爱的儿子。他们是他的希望,给他动力。他给媳妇买漂亮的衣服,用最好的化妆品;让自己的儿子读最好的学校,还找了培训班让他学钢琴。他把自己未完成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有朝一日儿子是他的骄傲…。

        可是今天晚上他突然失落起来,身心有种说不出的疲倦,生活突然有种落空的感觉。他想家了,他已一年没见父母了,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又过了一年。他想吃一顿母亲亲手做的饭菜,想念那种熟悉的味道,那种属于儿时的记忆;他想看看自己的父亲,想和他聊聊天,说一说最近的国家新闻,聊一聊自己的见解。父亲的话变得少了,他已快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可是他仍然舍不得放弃那片地,那片自己耕耘半辈子的田地;那里注入了他的心血,他热爱它们。他和父亲说过多次要把他们接到城里住;可是父亲难为情的还是没答应,他舍不得那个家乡,舍不得属于他一辈子的情感。

        望着楼下的路人与车辆,渐渐变得模糊,越来越稀疏,越来越渺小…。他的眼睛有些干涩,掐灭烟头,拖着脚步安静的回到卧室。儿子和老婆早已进入了梦乡,他躺在床上突然又没了困意,望着天花板,许久才合上了眼睛……

        有一天下午他接到电话,电话的那头说父亲的心脏出了点问题,母亲正焦急的等待医生确认结果。他理性的劝导母亲说:“别太担心,父亲不会有事的,等医生确认病情后咱们再根据病情治疗”。由于手头上的工作,他只和母亲简短的说了几句,无法分担母亲当时的担忧。他告诉母亲说他坐当天晚上的车,明天一早就可以到家。可是这一晚上对母亲是多么长,他又何止不担心?

        当天晚上父亲就做了手术,确认是心脏血管堵塞,需要在医院观察治疗一段时间。他没能陪伴在父亲的身边,父亲告诉他没什么问题,只是做了一个小手术。父亲其实还算是一个乐观的人,他对自己的身体从没担心过,也非常自信,总以为自己年龄还不大。他总是对生活充满期待,他看着他的孩子已渐渐长大……

        第二天,他到了家。他去医院找到了父亲,突然之间感觉父亲憔悴了许多,发觉父亲的皮肤也松弛了好多。父亲已不再年轻,常年的日晒脸上累积出斑块,已不是当年那个浑身蛮劲的青年。他看着父亲的背影,缓慢的拖着脚步,活动也没那么灵活了,突然感觉父亲真的老了。那天晚上他在医院陪了父亲一晚上,他们聊了好多,似乎突然之间有种说不完的话,一直聊到很晚,很晚……

        医生说不能再让父亲干重活,情绪不能有激动,禁止烟酒。突然之间父亲的生活受到了限制,好像失去了自由。他总想找点事做,摆脱这种不自在感。他一直说不用担心,但儿子的在乎多少让他感觉到了压力,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其实他是担心自己的孩子,他期盼自己的儿子…。

        以后的以后,父亲的话确实少了,他提不起力气,生活的转变他还不知道怎么去适应,他不知怎么去面对以后漫长的生活。儿子也只能在电话里听母亲讲述父亲的生活。母亲说父亲除了上班时间大部分都呆在家里,突然间不怎么喜欢与人沟通了。吃过饭偶尔会拉着母亲一起去田间散散步,聊聊那些永远说不完的话题,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也许这是他排解压抑的一种方式,也许这里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也许只有母亲才能真正懂得父亲的心……

        后来他时常会想起父亲和母亲散步的画面,在现实中他从没遇到过,他不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父亲是一个不太会表达感情的人。他似乎看到了他的未来,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继续的工作着……

        一只蛹破茧成蝶,在花草中翩翩起舞,阳光明媚;骤然间狂风四起,飞沙走砾,花蝴蝶被尘埃压的很低,翅膀受损;渐渐,渐渐被淹没…。突然间醒来,似乎又在沉睡——原来只是一场梦,像在演戏——世界那么大,我站在一个角落,你我都是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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