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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末年,朝廷动荡,各地动乱不止,民不聊生,老百姓生活的苦不堪言。此时一个破旧的房屋内传出一个女人阵阵的喊叫声,间或夹杂着产婆的鼓励声:
“用力,再用力,出来了……”
“哇哇……”
“生了,是个女娃儿……”
正在门外来回踱步,神情焦灼不安的男人听到是个女娃儿时目光中不免有些失望,阴沉着脸离开了。屋内刚刚从鬼门关上走一遭的玉枝则是虚弱地看着身旁的女儿,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襁褓里的婴儿不似其他刚刚出生的孩子皱皱巴巴反而细腻白嫩,杏仁似的眼睛漆黑如墨却又带着点点星光,粉嫩的两颊摸起来软软糯糯,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时光流转,秋风乍起,满山的枫叶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变红了。远远望去,翠微好像披上了大红的嫁衣。转眼已经到了孩子满月的日子,玉枝和丈夫商量着该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杨浦抱着粉雕玉琢的女儿眼中都是满满的欢喜,原本的嫌弃早在看到孩子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消失殆尽了。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枫林,满目的红色与朝霞交织在一起,好像女儿此时身上的外衣。杨浦心中一动,眸色顿时亮起,一个简单大气的名字已然在心底。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鼻子在女儿的额头轻轻地蹭了一下,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语气温柔地说道:
“就叫九红吧!九九归一,一片丹心红似火……”
“这个名字好,不如小名就叫九儿吧……”玉枝用手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小手,内心都是幸福。
有了名字后的小九儿在父母的疼爱中逐渐长大,她不同于一般孩子的笨拙十分的聪明伶俐,八个月的时候就开始了蹒跚学步,十八月就可以含糊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了甚者可以跟在哥哥的后面做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也正是她的聪慧可爱让父母把更多的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从而忽略了哥哥的感受,惹得哥哥经常对她冷眼相待却也对她疼爱不已。因为年幼的九红总会“哥哥长哥哥短”地围前左右,小小年纪已然会讨哥哥的欢心。
“哥哥,给……”扎着小辫子的九红一脸欣喜的将手里的玉米饽饽递给了杨志。
“哪里来的?”杨志望着眼前的妹妹,七八岁的年纪已然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小姑娘了。
“隔壁王大娘给的,哥哥先吃。”
杨志接过妹妹手里的玉米饽饽用手将它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了妹妹,一半藏进了衣服里准备留给父母。如今能有一个玉米饽饽吃已然是满足的,如果不是妹妹的乖巧可爱赢得了左邻右舍的喜爱,此时的他们生活会更加艰辛。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洒在地上。斑驳泛黄的饭桌上只有一碗咸菜还是零星的几根,杨浦一家正围坐在一起吃着晚饭,每人面前只有一碗杂粮粥,米粒少得可以当水喝。即便这样每个人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将碗里的杂粮粥吃得干干净净,不敢有丝毫浪费。如今的世道越发混乱了,百姓流离失所他们一家还有粥喝已经不错了,看着眼前的一双儿女杨浦陷入了沉思:
“难道也要南迁?如今路上流民太多稍不注意就会家破人亡,可是不走也只能是饿死,怎么办呢?唉……”
晨曦微露,玉枝正坐在院落里给九红整理发髻,忽然外面响起了嘈杂的叫喊声:
“快跑啊,起义军进城了……”
“他们抢了王金的粮铺,现在正往这边来呢……”
“她娘,别收拾了,赶紧躲起来……”
“……”
叫喊声,喝骂声,哭喊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引起了人们的慌乱。杨浦满身尘土,面色慌张地跑进了家门,一把拉住玉枝的胳膊说到:
“玉枝,先带孩子躲在地窖里,没事不要出来……”
“那你呢,你怎么办?”玉枝反手拉住杨浦的胳膊面色焦急地问到。
“我先在外面看看情况,家里不能一个人也没有否则咱们都得有危险,快,别说了赶紧带孩子躲起来。”
“志儿呢?他去哪里了?”此时的玉枝才发现儿子不知何时离开了家里。
“你先躲起来,我去找他……”
那天,九红和母亲一起躲在了地窖中,她们看不见外面的任何情况,只能听见地面上传来乱翻东西的声音,还有父亲卑微讨好的祈求。许久过后,外面的声音逐渐消失慢慢的陷入了平静。大胆的九红悄悄地掀开地窖盖子的一角发现父亲满身伤痕的躺在地上,家里的犄角旮旯都被起义军翻得七零八落。九红见状赶紧用力打开地窖盖子快速地爬了出去,后面的玉枝紧跟着也爬了出来。
“爹,爹,你醒醒。”九红用手使劲地摇晃着父亲的胳膊,眼中都是泪水。
“他爹,你怎么了?你倒是醒醒啊!”玉枝慌乱地用手拍打着杨浦的身体,声音颤抖着哭着喊到。
“娘,先把爹扶起来……”
说完九红赶紧跑进厨房舀了一碗水出来,慢慢地将水送到父亲的口中。
“咳咳……”
终于杨浦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初时目光有些游离,过了好一会眼神才开始聚焦,虚弱地开口问道:
“我没事,志儿他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
“没回来就还有希望……”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那是杨浦在世上说的最后几句话,夜半时分杨浦便在沉睡中失去了生命。母亲伤心欲绝哭坏了身体不久之后也撒手人寰,只留下年幼的九红和弱冠之年的杨志。看着自己瘦弱幼小的妹妹和家徒四壁的院子,杨志恨自己没能在父亲受伤的那天第一时间赶回来,也是从此刻起他产生了从军的念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替父母报仇。
“九儿,哥哥要去从军了,你在婶子家等我回来……”杨志摸了摸九红的头,弯下身子仔细地叮嘱着。
“哥哥,你要早点回来……”九红看着即将离开的哥哥眼中都是泪水,小手不舍地抓着哥哥的衣角。
“婶子,九儿就辛苦你照顾了如今日子不好过,您还能如此大义,杨志不胜感激……”说完杨志弯下身作了一个长揖。
“这孩子快起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九红的……”
就这样杨志踏上了从军的路,带着满腔的仇恨开始了他新的征程。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从此之后妹妹就失去了踪迹,再见时已然是物是人非。
“这位小哥要不要进来玩玩呀……”
“死鬼,可想死奴家了……”
“哎呦,官爷,这是哪阵风把您吹来了,红袖,赶紧出来见客了……”
“乖乖,最近有没有想我呀……”
秦河水畔,灯火通明,各色花船争相拉客。达官贵人,船夫走卒,各色人群,混入其中。无论什么时候风雪场所都会夜夜笙歌,纸醉金迷。无人注意一间漆黑的房间内有个瘦小的身体,满身的伤痕一脸的不屈,绳索捆绑住了她的身体,破旧不堪的衣服已经遮盖不住身体。唯有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依旧美丽,眉山远黛不画而黑,朱唇一点不涂而红,肤如凝脂犹如白雪,杏目含水宛若星辰大海,正是豆蔻之年的九红。
哥哥走后的几年里一直没有消息,九红在婶子家里开始还可以生活下去,只是随着婶子的离世九红慢慢有了寄人篱下的感觉。叔叔新娶的老婆是个刻薄的女子,总是看着九红生气,终于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与贼人合计将九红卖进了青楼里。
“怎么样,想明白了吗?进了这个门就没有回头路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此刻正慵懒地坐在太师椅上,历经千帆的眼神中丝毫没有一点怜惜,低着头把玩手里的白玉鼻烟壶,冰冷的语气中不夹杂丝毫感情。
“……”九红没有回答,美丽的容颜上依旧是不屈的神情。
“呵……骨头还挺硬,那就让她尝尝忘忧散的味道吧!”老鸨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九红,眼底的不屑仿佛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然后起身扭着身体来到九红的跟前用手轻轻抚摸着九红的脸颊,突然她神色一变用力地捏住九红的下巴,温柔的语气中尽是威胁诱惑:
“三天后梳妆打扮,开始学习如何讨男人的欢心,相信我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战场上刀光剑影,狼烟滚滚,烽火连天。杨志手持长刀正狠狠地劈向对面的敌人。身上的伤口错综复杂,暗红色的血迹早已渗透到铠甲里失去了最初的颜色。然而此时的杨志根本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本能让他不断地厮杀。
最初的杨志抱着对敌人杀害父母的仇恨来从军,经过多年的生死考验早已上升到国家大义上面,如今保家卫国是他最大的心愿。只有在队伍休整的间隙他才会有时间想起自己唯一的妹妹,不知她如今过得是否安好,出落成什么模样了?肯定是个美丽的女子,待到他功成名就之时一定要将她风光大嫁。
“噗哧”,忽然身后的敌人又是一刀砍到了他的腿上,刺骨的疼痛让杨志瞬间就将手中的刀在空中调转了方向快速地向敌人的心脏捅了过去,随着长刀再次拔了出来的同时一股还带着温度的鲜血洒在了杨志的眼睛里。杨志用手胡乱地抹了一下紧接着又杀向了对面的敌人。
“将军,先前的先锋部队在与敌人做战时死伤殆尽,如今我们被包围只有再挑选出来有能力的人作为敢死队才有生还的希望……”黑暗中一个已然失去半个手臂的男人正焦急地提出自己的建议。
“……”
被称作将军的那个人此时正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什么,满是沧桑的脸上尽是刀疤已然看不出最初的样子,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山凹目光中多了莫名的东西:
“来人,挑选十个善于攀爬的人出来……”
“是,将军。”
那一晚,这只军队置之死地而后生,趁着夜色袭击了敌人的部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从那一晚开始起义军被打得节节后退,狼狈不堪的开始四处逃窜。
世上从此多了一个“鬼面将军”,所到之处再无起义军的踪迹,深受老百姓的爱戴。此人正是杨志,经过多年的生死考验,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终于凭着一己之力做到了人上人的位置。此时的他正站在离家不远处的溪流旁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当初就是因为他在此捕鱼才躲过了一劫却也因此失去了自己的父亲,每每想起都会心痛难忍。
许久过后,杨志平复了一下心情起身上马离开了这里,他要趁着此次路过家乡的机会将妹妹接到身边。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如今的家乡也早就物是人非了,曾经收养妹妹的那家人早已不见踪影,无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是隐隐听说他的妹妹在一个夜里与人私奔了,也有人说是被人拐走卖到窑子里了。
那晚,杨志喝得酩酊大醉,猩红的眼角都是泪水,他用手狠狠地捶着自己的头,内心的悲痛让他恨不得马上将伤害妹妹的人碎尸万段,可是却不知人在哪里,黑暗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伤感。
秦河水畔日升月落,新欢旧爱花船交错,纸醉金迷不分晨夕,九红在最初的反抗后开始逐渐屈服。琴声优雅不抵她的轻喃细语,舞姿优美不及她的勾魂锁心,素手轻抬,顾盼流转,低垂鹅颈,星目粉腮,含羞不语,欲迎还拒无不彰显着她的魅力。她的名气已然传遍秦河水畔甚至引起达官贵人的注意,擦拳磨掌的等着九红开苞的日子。
八月十六是九红及笄的日子,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此时的九红一定会在父母的祝福下完成自己的成人礼,满怀春意的期待着未来的夫婿。如今只能在众多男人的喊价中将自己身体交给未知的陌生人,无论他是高矮胖瘦还是丑陋帅气,九红都得温柔小意的与其共度春风,共赴巫山云雨。
夜色如水,黑云笼罩,朦胧的月光挤过层层乌云温柔地照耀着秦河水畔。花船内灯火通明,人生鼎沸,圆形的表演台上红色的纱缦后面一个妖娆的女子正随着琴声扭动着妖娆的身体,曼妙的身姿,朦胧的身影让台下所有的人都血脉贲张,勾人心魄的眼神只需轻轻一撇就会让人甘愿沉迷。银票,珠宝,金银如同雪花一般飞向向圆台,震耳欲聋的呼喊声直冲天际:
“九儿,九儿……”
一舞结束,徐娘半老的老鸨风骚的走到圆台上,眼角都是贪婪的笑意。她轻轻甩了一下手中的丝帕,腻死人的声音随着她的朱唇轻启:
“诸位大爷,可以喊价了,九儿的初夜价高者得……”话音刚落,台下的喊价声已是络绎不绝。
“五百两……”
“一千两……”
“一千五百两……”
“五千两……”
价格越喊越高,竞争得越来越激烈,老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只有红缦后的九红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倾国倾城的脸上无悲无喜仿佛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是啊!自从妥协的那一天起她的内心就已然死去,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就是有生之年能再见一次自己的哥哥。透过红缦的缝隙九红看着台下神色各异的男人们,内心泛起一丝鄙夷。山河破碎也阻挡不了他们堕落的沉迷,流离失所更是和他们没有关系,纸醉金迷,挥霍无度才是他们追求的真理,真是一群无可救药的东西。
忽然一个浑厚的嗓音打破了九红的思绪,同时也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一起:
“一万两……”
老鸨的神情立马转为惊喜,台下的人也都停止了叫喊,无人在与其争锋,九红的初夜就这样交到了一个陌生人的手里。
花船的贵宾房里,香气环绕,红烛点在角落里。九红身着红色纱衣,纤细修长的美腿在透过轻纱若隐若现的散发性感的气息。对面的男人静坐在桌旁神色无异,只是端起酒杯望向窗外,丝毫不把九红放在眼里。
“你叫九儿,哪里人……”忽然男子转过头紧盯着九红的眼睛,语气中有些焦急。
“奴家不过是个风尘女子,早就忘了来自哪里……”九红轻弹琵琶,语气疏离。
男子抬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疤痕交错的脸上多了几分迷离,锐利的目光打量在九红的身上,声音中却多了几分试探:
“我曾有个妹妹也叫九儿,她曾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后来父母离世,我抛下她去从军如今却不知她去了哪里……”
“叮……”九红手中的琵琶忽然断了一根弦,鲜血染红了琵琶的琴弦,望着眼前的男人九红内心泛起了滔天巨浪。然而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绪,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放下琵琶起身坐到了男人的对面,轻抬素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语气轻柔地说道:
“也许她也一直在等你,只是现在还没到时机。”说完她端起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
“也许吧!九儿,九红,呵呵……”男人也许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看向九红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疏离。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再次喊出九红时,对面九红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已然多了泪意。
那晚,两人相对无言,静坐到天明。晨曦微露时那个满脸疤痕的男人又留下了一笔钱财给九红,隔日便又踏上了保家卫国的征程。秦河水畔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昔日花魁在卖掉初夜的第二天早上失去了踪迹,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