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琴史》// 嵇康之五

卷三

《林泉高逸图》（局部） 明代  项圣谟

嵇康（意译）

（续）

至于琴声闲雅舒畅，巨细适宜，

清朗平和顺畅，低平绵延参差错综。

恭敬温柔而愉悦，温婉和顺而曲折；

有的凌空而下如赴盛会，

有的穿梭罅隙奔趋危地，

嘤嘤若离散鹍鸟清池啼鸣，

展翼若遨游鸿鸟飞翔层崖；

有的像纷繁纹饰斐然长尾，

有的像羽毛初生柔和细微。

有的像微风余音，柔弱婉转渐渐零落。

抹挑擘托，隐约缠绕如水流轻轻疾驰。

有的轻行浮弹，明丽娴静聪慧令人注目；

有的疾而不速，流连而不迟滞，

有的翩绵飘邈，微音瞬间而逝。

远而听之，若鸾凤和鸣游戏云中；

近而察之，若众葩齐放光曜春风。

既丰富而多姿，又善始且善终。

嗟美妙而弘丽，何变幻之无穷！

《林泉高逸图》（局部） 明代  项圣谟

到了三春之初，人们盛装丽服，

携友伴朋，遨游嬉戏。

涉经幽兰之圃，登上高高台基，

背靠长林，遮荫于大树华盖之下，

傍临清流，吟赋新诗。

赞许鱼龙遨游之安逸闲适，

乐于百卉之繁荣生长。

整理舜帝重华之遗曲，

感慨悠远倾慕而长思。

至于华堂随意而宴，密友近宾，

兰肴兼用，旨酒清醇。

琴师进献《南荆》一曲，再弹《西秦》，

奏《陵阳》，鼓《巴人》，

乐曲多变而此起彼伏，

众人恭敬而听心神震惊。

料效用不同而比拼演奏之功，

岂是笙龠之乐器能与之伦比？

若将这些乐曲论次排序，

则《广陵》《止息》

《东武》《太山》

《飞龙》《鹿鸣》

《鹍鸡》《游弦》，

交替演唱弹奏，声若自然天籁，

流畅清楚幽静美好，可除烦去躁。

而后是民谣俗曲，为蔡邕五曲，

其后是《王昭》《楚妃》《千里》《别鹤》，

犹有一时权宜之曲，临时充数，

也有可供欣赏的琴曲。

《林泉高逸图》（局部） 明代  项圣谟

嵇康（原文）

若乃闲舒都雅，洪纤有宜，清和条昶，案衍陆离。穆温柔以怡怿，婉顺叙而委蛇；或乘险投会，邀隙趣危，嘤若离鹍鸣清池，翼若游鸿翔层崖；纷文斐尾，慊縿离。微风余音，靡靡猗猗。或搂批栎捋，缥缭潎冽。轻行浮弹，明婳暌惠；疾而不速，留而不滞，翩绵飘邈，微音迅逝。远而听之，若鸾凤和鸣戏云中；迫而察之，若众葩敷荣曜春风。既丰赡以多姿，又善始而令终。嗟姣妙以弘丽，何变态之无穷！ 

若夫三春之初，丽服以时，乃携友生，以遨以嬉。涉兰圃，登重基，背长林，翳华芝，临清流，赋新诗。嘉鱼龙之逸豫，乐百卉之荣滋。理重华之遗操，慨远慕而长思。若乃华堂曲宴，密友近宾，兰肴兼御，旨酒清醇。进《南荆》，发《西秦》，绍《陵阳》，度《巴人》，变用杂而并起，竦众听而骇神。料殊功而比操，岂笙龠之能伦？若次其曲引所宜，则《广陵》《止息》《东武》《太山》《飞龙》《鹿鸣》《鹍鸡》《游弦》，更唱迭奏，声若自然，流楚窈窕，惩躁雪烦。下逮谣俗，蔡氏五曲，《王昭》《楚妃》《千里》《别鹤》，犹有一切，承间簉乏，亦有可观者焉。 

注释：

都雅：美好闲雅。洪纤：大小，巨细。清和条昶：清和，清朗平和。条昶，通畅。

案衍：形容曲调不平的样子。乘险：凌空。

邀隙趣危：邀隙，进入间隙处。趣危，向危、赴危。

纷文斐尾：纷文，纹理繁多。斐，文彩。慊縿离：羽毛初生的样子。

靡靡猗猗：靡靡，乐声柔弱的样子。猗猗，余音缭绕的样子。

搂批栎捋：四种古琴指法。

缥缭潎冽：戴明扬注：“缥缭潎冽，自是状声之词。”

明婳暌惠：明婳，光明美丽。暌惠，明察。

重华之遗操：重华，即虞舜。遗操，指舜帝留下来的琴曲。

曲宴：古代宫廷赐宴的一种，其特别之处在于无事而宴，时间、地点不固定，席上常有赏花、赋诗等活动，参加的人员主要是宗室成员、外国使臣以及近密臣僚。

簉乏：临时充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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